裘放从未想过隐瞒，也不觉得爱褚橙是件多难以启齿的事。
即便是当着褚家大人的面。
听褚松柏如此问，他没有半分迟疑，郑重点头，
“是，外公，我很想见她，我这次回A市不是为了订婚。我喜欢褚橙，喜欢了很多年，她在我这里，从来都不是妹妹。”
裘放的直白听得褚松柏神色全然沉了下去。
哪怕裘放委婉遮掩下，出口的语气别这么正式，他都愿意相信是他这个老头子想多了。
裘放瞒都不想瞒他，那就是动真格的了。
难怪这段时间那丫头鬼鬼祟祟，对裘放的事只字不提，每天一到他和裘放打视频的时间点，就闪人。
弄明白前因后果的褚松柏僵愣半晌，缓缓取下老花镜搁在桌上。
想到褚慧那段失败的婚姻，他重重叹了口气，苍老面容上浮着凝重，
“小放，你阿姨不会同意，你和橙橙这条路....走不通。”
裘放听出了褚松柏的弦外之音，“不仅是阿姨，外公也不想我过去是吗？”
褚松柏面露凛然，没有否认，
“你和橙橙都是好孩子，裘家太复杂，私心上来说，我并不想橙橙和裘家人有任何瓜葛。人上了年纪，就想图个安稳，我想褚橙这丫头活得顺遂自在一些....小放，别怪外公说话直接，你始终是裘家人，这点不会变。”
裘放明白褚松柏的担忧，解释的语气颇为激动，
“可我在褚家长大，裘家没有养我。我这次回A市，就是为了和裘家彻底切割，我不会把褚橙拖进裘家的争斗，外公，请您一定一定相信我。”
手心手背都是肉，褚松柏实在不想打击裘放。
裘放是他看着长大，罗丹宜又是他干女儿，裘放童年过得多心酸，他比谁都清楚。
若不是没得选，裘放哪会自愿回裘家那个虎狼窝。
既然身不由己，又何谈切割？
爷孙俩沉默半晌，褚松柏念着情分没戳穿他，终究也狠不下心斥责他什么，只理性劝了句，
“小放啊，咱们现在抛开裘家和你阿姨，还有我这些外人的看法不谈，你和橙橙现在都还小，有些想法....并不成熟，你听外公一句，别一门心思用在橙橙身上。我看着这丫头长大，她是个赤忱的孩子，你也不差，但你俩.....不适合你。”
裘放早知和褚橙的这条路不好走，也有心理准备。
只是没想到，就连最宠他的褚松柏都持反对意见。
裘放笑得苦涩，低沉音色透着执拗，
“外公，在A市这半个月，我几乎每天都能听见这句话，我以为....外公您至少会站在我这边。”
这话，说得多少有些凄凉无助。
褚松柏听了这话心底也难受，尖锐难听的话哪还说得出口。
又是一阵无言的沉默。
裘放打小偏执，褚松柏也没想在这一时半会就让他改变心意。
终究心软，看不得小辈颓废委屈。
褚松柏挣扎半晌，紧锁着的浓眉舒展开来，笑着打趣了一句，
“行了行了，你小子赢了，说得那么可怜，我还能说你什么.....老头子我就勉勉强强站你这边，不过说好了啊，我只是不反对，但我也不赞同。
你这套苦肉计也就对我奏效，褚橙那丫头的倔脾气，九头牛都拿不回来，给你寄护照这事，你别抱什么希望.....你这好不容易回去一趟，和裘时那混蛋玩意好好相处，除了你，裘家也就他，还勉强算得上是个好东西。”
听人松口，裘放笑得格外和煦，
“好，谢谢外公！”
就在褚松柏准备挂视频时，一张白得反光的邪气脸庞赫然出现在了屏幕上方。
“老师，你这立场也太不坚定了！我抗议！”
细细算下来，褚松柏许久没见活着的裘时。
见人平安无事，心底虽宽慰不少，面容上却顿浮一抹哂笑，
“你这个浑小子倒是立场坚定，心黑手狠的，老婆有着落了吗？我怎么听说你老婆都要和别人跑了。”
裘时桀骜扬眉，声线沉戾，
“她不敢。”
这话狂得褚松柏浓眉一挑，中气十足笑骂了回去，
“新闻上不是说你小子失忆了吗，我瞧着你怎么比四年前还要春风得意，都说你成了个瘸子，你这腿打眼一瞧，是长了一截，新型假肢？”
裘时抬了抬原装的大长腿，满脸玩味，
“这年头，老师还信新闻？”
褚松柏见人没缺胳膊少腿，淡笑着缓缓摇了摇头，感慨万千，
“裘秉怀那个老匹夫身上臭毛病一大堆，你老子裘伟力爱沾花惹草，这俩父子都不是什么好鸟，你死缠烂打这点，倒是不像他们。”
“死缠烂打？”
裘时戏谑重复了一遍后，不要脸的大声附和，
“得！难得听老师夸一句我，是我莫大的荣幸。我这人优点太多，尤其是专一，啧啧，老师总结得很好，一针见血，窥见了我从一而终的深情本质。”
裘放虽执拗，但到底是他膝下养大的孩子。
知根知底，不会干多出格的事。
裘时这混小子就不同了，狠戾偏执，又不加收敛，整天净不干人事。
褚松柏想着裘放和褚橙那疙瘩糊涂事，心里难免憋着火。
裘放他舍不得骂，恰好裘时这个脸皮厚的撞了上来。
褚松柏数落音量登时拔高，借题发挥，狠狠发泄了一把，
“你倒是荣幸了，沈初那姑娘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好端端的沾上你这块惹不起，又甩不掉的狗皮膏药！挂了挂了，脸厚太厚，看得我血压都上来了！”
说着，放心不下裘放，又温声叮嘱了几句，
“那个......小放，你在那边要照顾好自己，少熬夜，少吃些垃圾食品，也少和这王八羔子鬼混，别让他把你带坏了，他最不是个东西。”
*
A市 凌晨三点半 帝豪大酒店总统套房
裘时晃着手中的红酒杯，见身旁人死气沉沉地不说话。
侧目，觑了眼挂完视频电话后，就一直怔怔发神的裘放，打趣了一句，
“就那么喜欢褚家那丫头？”
喜欢？
何止喜欢。
裘放没接话，褚松柏模棱两可的态度，闷得他心底发慌。
仰头将裘时递过来的红酒干完后，难得礼貌称呼裘时一回，只是看向裘时的神色，还是阴郁得很，
“哥，我不能没有她，一旦我和唐家沾上关系，褚橙不会要我，我不能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