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翻车鱼
作者:洒家元远远   从精神病院走出来的道祖最新章节     
  海洋公园有个水底两万里的项目,排队人最多,连凉亭通道都不够用了,一直排到大太阳底下。

  连芳姑姑原本站我前面,我东张西望的时候,她正好转过身来,看见我的后领子——啊~对不起,它发霉了。

  那天我穿着那件黄色的土衬衫,连芳姑姑非常惊讶:“元云!你这衣服发霉了?”

  “呵呵呵,是呀。”

  我尴尬地笑了两声,我的亲后妈诶!您能不能不要这么大声?大伙儿都看见了!

  热带的太阳晒得厉害,连芳姑姑又说几句:“你要早点洗衣服呀。不要放着,放着很容易就发霉了。”

  我愈发尴尬:“啊哈哈哈,是嘛?我还以为汗出多了都这样。”

  好吧,确实是我有些懒了。仗着自己夏天有三套,总是攒两套一起洗。加上我长得胖,出汗多,衣服就容易在后领处长一些黑色的霉点。说是霉点,但是它们又不像一般的霉菌那样长出细密的绒毛啥的,倒像是绣花针沾了墨水再轻轻戳上去的,不至于太恶心,但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连芳姑姑教育了我两句,把我放了过去。

  终于可以进“海底两万里了”!

  进去之后,像是个隧道,我原以为是在海里挖的隧道,即使没有两万里那么夸张,应当也是很长的。

  可是实际上呢?

  就是一个大玻璃水池底下,有不少岩石结构的建筑支撑着,到处还有电灯照明,一点也不神秘,不瑰丽,完全对不起我的想象——我以为是真的海底两万里,可实际上它就是个大点的鱼缸。

  我们按照领路人的要求,停在了一处巨大玻璃水壁前,她提醒我们不要开闪光灯,不要大声喧哗,便由得我们自去。

  不过她好像不是工作人员,而是带团旅游的导游。

  我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开始拍照,才拍了两张,我爹就说:“小心别把内存用光了。”

  我急忙看了一些内存,还好,还挺多的。

  但是有了他这提醒,我也确实不敢多拍了。

  专心看去,玻璃柜里游荡着各种海洋生物,有绿的发霉长毛的海龟、暗沉的蝙蝠鱼(我很难把这玩意儿称作魔鬼鱼,它长得这么扁,又想蝙蝠翅膀,就叫蝙蝠鱼吧),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鱼(我还没来得及给它们取名,也不知道科学家取的啥名)。

  其中有一种,非常巨大,眼睛也很大,皮肤粗糙,我爹突然指着那绿黑巨鱼:“嘿!你看!好像你!”

  怎么会有这种爹的?

  我真的受够了。

  我气恼地瞪了他一眼,狠狠翻了一个白眼给他看。

  我爹哈哈大笑,连芳姑姑问他怎么了,他又说起那个笑话,待两人走远了,我才掏出手机给那个怪鱼拍照。

  说来也巧,它正好往我面前经过,橡皮削过似的脑袋,嘟嘟的厚嘴唇,凸起的额头,小小的眼睛,扁扁的身体,拍了个正着。

  我的容貌哪里像它?不过是我爹恶趣味罢了。

  他总是这样,专门给孩子扫兴。

  下一个景点,是养海星的地方。

  期间路过的地方,有些绿色毛刺的海胆,以及珊瑚、小丑鱼,匆匆而过,并不停留。

  海星景点的主角,被按照颜色分类,分别关在一个个嵌入墙壁的小水缸中,肉身看着有些糜烂。

  它们很疼吧?

  海星的对面,是发光水母池,许多人在那里拍照,我怅然若失地站了一会儿,也随人流离开了。

  我们这些游客,来这黑暗潮湿的隧道观光,还有离开的那一刻,被囚禁的失去自由的海洋生灵,又何时能够离开呢?

  只能泡在人工提供的水里活生生腐烂发黑。

  走到这个隧道的尽头,是一些玩偶商店,装修的很像童话,但却是建立在囚禁之上的童话。

  等出了海底两万里,爹爹带着去玩了一些别的项目,我这才开心一些。

  中午在景区里吃饭,一个冰淇淋甜筒居然要四十五块!这吓人的物价。

  不知道为什么,港府的米饭都好难吃,吃起来很松散,像是煮过几次的一样。上面配的炸鸡还可以,还有炸鳕鱼,挺香的。

  吃过午饭在餐厅外的休息区待了一会儿,爹爹又带着我们坐车上山了。

  实际上我也忘了坐的是什么车,总之下午一开始待的地方比早上的地势要高很多,我又不记得爬坡,多半还是坐车上来的。

  至于是不是缆车?

  啧!

  这我还真不好确定。

  我好像跟连芳姑姑一起坐过缆车,但不是在这儿,而是在桂府乐满地。

  当时从缆车下来之后,我们还路过一个铜铸的黄包车,连芳姑姑坐在黄包车上,我站在黄包车前面的拉杆那儿,当黄包车夫。我爹当然是拍照啦。

  其实一开始也挺乐呵,但是后面连芳姑姑不愿意给我当黄包车夫,我爹也不愿意帮我拍照,我心里就有点难过,感觉自己成了《骆驼祥子》,真给这俩老爷太太压迫了。

  很多时候,我都能感受到我爹和连芳姑姑对我的嫌弃,连芳姑姑的摆在明面上,我爹的深藏在他心里。

  我并不认为出身农村、打扮土气,是一件低人一等的事。

  但是在被他们这样嫌弃的时候,由于他们偏生是我的亲人,我才会感到格外的难过和受伤。

  我和公公牤牤在一起就自在许多,现在公公不打人了,这种感觉就更明显一点。至少我们是一样的人。即使许多年以后我打扮的像个城里人了,我也从未觉得,内心与山林、土地,有片刻的分离。

  回到海燕公园吧,下午爹爹带我们去了海豚表演区,那里一片高高的座位,依次向下台阶式排列,最下面是个水池,有海豚被人拉着出来表演。

  越看越难受,甚至觉得自己就好似那个海豚,不过是受人束缚,还要强颜欢笑,配合表演罢了。

  我这样的性格或许实在是别扭,我应该减少一些同情心,不论是同情海豚,还是同情我自己。唯有如此,方可活得麻木,麻木了,才能“开心”。

  可是,我并没有选择那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