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服务员
作者:洒家元远远   从精神病院走出来的道祖最新章节     
  我们学校冷天六点半起床,我每次都和熊红艳互相竞争:谁更快出寝室到教室读书。

  生活中的一切像被拧上发条的齿轮,滚滚向前,再也容不得犹豫和退缩。

  其实高三上期的时候,也就是去年冬天,我曾经因为非常害怕考不上,而做过一些傻事。似乎我总是容易在压力面前退缩,选择消极逃避。

  现在看是傻,当时却只感觉无路可逃,各种压力压得人心喘不过气来。

  当时我家看似家境殷实,好像即使考不上,我也有家庭可以依靠。但实际上,我从未把元小东当作我的依靠。

  我记得有一次,他带我去城中新商业街吃饭,那里开了一家类似老树咖啡,但比老树还要更会员制一些的新餐厅,名字我忘了,鉴于那里的牛仔骨和港式奶茶做得很好,就管它叫“星港咖啡”吧。

  有一次爸爸带我在星港咖啡吃饭,和云水伯父一起。

  云水伯父是牤牤隔房表姐的儿子,相当于爹爹的远房表哥。他好像是爹爹平反成功后才结识的朋友,而且他跟大姑姑关系也不错。

  前段时间,大姑姑和爹爹好像因为什么事,闹翻了——在气走投资人之后。

  我听公公说,是大姑姑想强占爹爹的股份。

  蓬莱山庄是爹爹和大姑姑以及一位叫蒋柳信的小股东,三人合资建立的。其中爹爹占75%的股份,大姑姑占24%,蒋柳信只占1%。

  然而在一次宴会上,大姑姑却宣称自己占50%的股份,爹爹看她是主场,于是忍着没说什么。

  结果等公公过寿的时候,大姑姑就说自己其实应该占60%,并且那时候好像正有人要买蓬莱山庄那栋楼,真正涉及了金钱交易。

  这下爹爹就不乐意了,两人大吵一架。大姑姑甚至过分到,要爹爹当场给出承诺,让渡股份给她。

  但是我听大姑姑说的,又是另一个版本。

  大姑姑说爹爹当时借了高利贷还不起,被高利贷逼得要跳桥,她不得已,同意了爹爹拿蓬莱山庄去抵押贷款。贷款的钱全被爹爹拿去了,因此蓬莱山庄不仅不该有爹爹一分钱的股份,还应该让爹爹全部退出。

  她这样说也很有道理,但是我从爹爹那里,又听到了第三个版本。

  他说蓬莱山庄原本就是他独资建设的,大姑姑只是提供了一些建筑材料,他拿去抵押贷款,是理所应当。而且贷款他又没要大姑姑还,凭什么要霸占他的股份?

  最终两人对簿公堂,法院把蓬莱山庄判给了爹爹。

  爹爹还去办理了不动产证,把大姑姑名字删掉,成了他个人独有的。

  此事之后,两人彻底翻脸,即使逢年过节,也绝不碰面。偶尔参加了同一个宴席,双方也互不搭理。

  大姑姑还好,并没有对我爹有很多怨言,对我们这些小孩,也还同以前一般。

  我爹却不是如此,只要别人跟他提到大姑姑,他便骂大姑姑是神经病,说大姑姑小学文化,连数都算不清,早晚要玩完。

  那时候大姑姑风头正盛,不少人围着她吹捧,许多人笑称她为“地主婆”,她全都欣然接受,并乐在其中。没有人相信爹爹的话。

  但是仅仅两年过去,大姑姑就如爹爹预言的那样,背上了沉重的债务,许多人排队去她的酒店讨债,爹爹则冷嘲热讽,落井下石,觉得她早该有此下场。

  爹爹和大姑姑之间的矛盾,也曾有人试图调和,这个人就是云水伯父。

  有一年爹爹开车去沙场,云水伯父坐在副驾驶上,他和爹爹说,大姑姑有意出钱买下爹爹的股份。

  爹爹开价200万。

  结果大姑姑说,最多出160万给他。

  爹爹就冷笑着说:“你信不信?只要答应了她这个160万,她保准还会降价!一口价!200万,少一分都不行。”

  那时候正在开车下坡,本来路就不平,现在更加左摇右晃得厉害。

  又过了一个星期,还是那条下坡路,爹爹和云水伯父已经叫价叫到了300万——也不知道是房价涨的厉害,还是他心里的怒气涨的厉害。

  最后当然是没有达成了。

  云水伯父也算是白忙活一场,他叹着气:“唉,你们姐弟俩真是一个比一个倔。我是拿你们没办法了,看你们自己的了。”

  云水伯父年纪大约比大姑姑还大点,长得高高胖胖的,脸上皮肤不大好,有些许坑洼,肤色像黄土,眼睛大,面相比较像西伯利亚和蒙古混血,总之是很经典的壮年人。

  他讲话有时候挺有道理和文化——至少我所接触的他是这种人。

  但是在星港咖啡吃饭的时候,服务员端了牛仔骨上来,云水伯父叫他添茶,服务员上茶稍慢了些,爹爹却说出另一番话来:“上回你在倒周宾馆吃饭,那个服务员给你骂的狗血淋头,你还记不记得?”

  他这话大概是在点现在上菜这个服务员:小心伺候着,不然这位大爷可不饶你。

  云水伯父把茶水倒进茶壶里,接话道:“害~那个服务员,态度又不好,做事又差劲,我都不知道他在傲什么?”

  茶水倒好,云水伯父夹了一块牛仔骨到碗里:“本来也不想管他,谁叫他故意耽误事儿?”

  爹爹好笑道:“那你也不能追着人家骂啊?一路拎着个铁壶,从包厢追到大厅,个个都看着你。”

  云水伯父双眼微张,嘴角下撇:“欸!我管他们看不看?我不教他做人,难道还任他欺负了?”

  想象一下云水伯父这样接近一米八的壮汉,拎着个铁壶到处追人的场景……

  啧,恐怖如斯啊!

  我爹跟云水伯父闲聊完,又说了些别的事。

  我忙着吃牛仔骨,剩下的心神还要分辨自己的动作会不会惹得我爹注意——万一被他看到我,不管是我在做什么,都有可能被教训——因此我并没有听到他们说什么。

  吃完饭,云水伯父还要在这儿打麻将,他叫了几个人来。

  爹爹先送我回去,路上他跟我说:“不好好读书的话,将来就只能当服务员了。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