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婉儿的得意瞬间熄火了。
那一刹那，她脑子里只剩‘姿容绝代，俊美稀世’几个字。
这位忽然出现在她跟前的夫人，肤若凝霜，清瘦窈窕却又透着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脱俗气质。
可她看着又很脆弱，仿佛轻轻一用力就要捏碎一样。
赵婉儿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向孟裳霓微微福身，“奴家赵婉儿，见过这位夫人，不知您是？”
潘氏一见此，越发恼怒，这小娼妇怎么还见人下菜碟呢？刚刚在她跟前，那尾巴都要翘上天了，是半分规矩都没有的！
孟裳霓眼角微红，身旁的金钗替她开口，“姑娘闹腾了半天，倒是连正主都不识？”随后她郑重其事往孟裳霓身后退半步，“这位才是你口中的世子夫人！”
“啊？”赵婉儿惊呼一声，眼神立刻在潘氏和孟裳霓之间游走，最后摇头自嘲，“如此我便懂了，世子为何对少夫人一往情深了。”
后面那个老妖婆，还装什么世子夫人啊？害她白白浪费情绪。
潘氏最近憔悴了许多，而孟裳霓经过一番休养，虽看着病恹恹的，这美貌值倒是回升了不少。
“少夫人，我与世子的事，想必您也听说了，求少夫人许我入府做妾。”赵婉儿是个会来事的，当场跪在了地上求起了孟裳霓，“我必会老实乖巧，安分守己的。”
孟裳霓也不急着扶她，只是看向楚阳和潘氏，“世子，此事你怎么想的？”
她的语气有一丝幽怨，完全就是一个被丈夫背叛的妻子，却又不得不大度忍耐的模样。
楚阳都不敢直视孟裳霓的眼睛。
“裳霓，此事都是我的错。”他又拿出惯用的手段来，“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人的，这一时糊涂犯的错，怎能一辈子跟着我？”
潘氏保持着最后的理智，“我楚伯府的大门，也绝不许一个青楼娼妇踏进来。”
赵婉儿，“我不走大门，我走后门。”她拉着孟裳霓的裙摆，“少夫人，您就可怜可怜我吧，没了世子我可真不活了！”
娇滴滴的女孩子，像初晨桃花上滚落的水滴一样。
孟裳霓是喜欢这种鲜活的。
她拉起赵婉儿，神色认真，“若你做不了世子的妾，你真的就要吊死在伯府门口？”
赵婉儿眉头一蹙，一挥手，一个大汉便给她送来手指粗的麻绳，赵婉儿将麻绳往地上一甩，指着大门口，态度坚定，“必然，我还要挂在正中间，让所有人都看清楚，世子是何等的薄情寡义！”
“等我死了，尸体也不准你们取，就算我变成干尸，我也要每日看着世子。”
楚阳头皮都麻了，甚至连那场面都脑补出来了。
潘氏恨得咬牙切齿，哪有这么不要脸逼婚的！
“婉儿姑娘是琼花楼头牌，弹得一手好琵琶，在帝都也是享有盛名的，若是姑娘这样的人死在伯府门口，我们楚伯府，不得被唾沫星子淹死。”孟裳霓说罢，看向楚阳，“我知道世子待我情深，可婉儿姑娘对世子亦是，世子已经守着我多年，从今往后有个人守着世子，我也心安。”
她这番话，实则是在给楚阳分析权衡利弊，他还要在六皇子那里做事，赵婉儿的事他若处理不好，一不小心就会失了六皇子的心。
跟他的事业比起来，潘氏吃的那点小醋什么都算不了。
更何况……一旦他纳了赵婉儿，便能凭她在琼花楼的人脉，收罗不少情报消息，省钱省力，还能抱得美人归，这是一笔极划算的买卖！
“行了，明儿就去少夫人院子里，敬一杯妾室茶。”楚阳一番权衡后，沉着脸对赵婉儿道，“可你记着，你一个青楼女子，只能做贱妾。”
“奴家不在乎。”赵婉儿灿灿一笑，眸眼里是海一样的深情，“世子，奴家心里欢喜呢。”
这样浓烈的爱几乎要将楚阳淹没，他嘴上虽抵触，心里却有一种莫名享受的感觉。
赵婉儿，琼花楼第一才女，旁的公子哥儿都入不了她的眼，偏偏看上他了，还倒追到家里来，上赶着做妾。
其实说起来，还是他的魅力太大了，外面不知有多少男人羡慕着自己呢。
还是孟裳霓懂事，不吵不闹的就把事情给他办了。
现在楚阳看孟裳霓，是越发顺眼，甚至生出了想让她多活些日子的念头，贤妻美妾的日子，谁能不爱？
赵婉儿撩完楚阳，又上赶着去撩孟裳霓，“少夫人，您这样的仙女，应该供起来才最好，少碰男人多享福，您不会吃醋的对吗？”
孟裳霓微微眯眼，“我对世子亦是情深似海，这份感情是包容，尊重，你既做了他的妾，爱屋及乌，以后也是我的人了。”
她一句‘我的人’，让赵婉儿愣了一下，随即莫名红了脸。
一扭头，看见潘氏正阴森森的盯着自己，眼光若是能杀人，自己都被她戳穿几十遍了。
“方才闹了些误会，错把您认成少夫人。”赵婉儿低下头去，一改方才的模样，“都怪我眼拙，您这一把年纪了，应该是世子继母吧？”
“奴家给婆母请安，往后定会跟着少夫人一起，好好孝顺您。”
她话音一落，潘氏太阳穴的青筋都凸了起来。
眼见着潘氏就要发作了，楚阳赶紧催促孟裳霓，“裳霓，你先带赵姑娘下去，母亲这边我自会说服的。”
“少夫人快走，那老妖婆想吃了我！”赵婉儿赶紧扯着孟裳霓的衣袖，压低她声音，风似的离去。
她们前脚刚离开，就听见正堂里传来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以及潘氏歇斯底里的嘶吼。
“世子继母管的可真够宽的，又不是她相公纳妾，她恼什么？”赵婉儿堵着耳朵，双眼发光的盯着孟裳霓，“她还不及少夫人您十分之一的气度。”
孟裳霓神色淡淡，根本看不出她是何等情绪。
就像一汪寒潭，不知深浅。
赵婉儿被她的眼神看的发毛，也规矩起来，跪在地上给她行了一个大礼，“奴家只是想在伯府讨口饭吃，还请少夫人给条活路。”
这么些年她坚持卖艺不卖身，吃了数不尽的苦头，就是为了能寻得一高门大户，托付终身。
青楼花魁，又有几年的青春能挥霍呢？进大户人家，哪怕是做妾，一生也算是有着落了。
楚伯府家世不算太高，却也不低，正好是她努努力也能够得到的门槛。
更何况楚阳长得俊，家里只有一位夫人，这么情深义重的男子，不好找了，自然成了她的猎物。
要说爱楚阳，那也不至于！给男人真心还不如给狗真心，青楼里的悲情故事她见得多了，要什么爱情？吃好穿好，活得漂亮才是真。
“你是个聪明人。”孟裳霓站定身子，垂眸看着赵婉儿，“却也要知道，伯府有伯府的规矩，行差踏错便是深渊，活路是自己走的，不是我给的，可懂？”
赵婉儿低眉顺眼，“奴家万不敢心生非念，只是今日若不放手一搏，这辈子就沉沦在青楼了，少夫人若肯接纳奴家，往后我必规矩，您说什么便是什么。”
孟裳霓也不戳破她的心思，神色微缓，“起来罢，伯府的风水养人，既是来了，必不会叫你香消玉减。”
赵婉儿心头立刻一喜，在琼花楼混迹那么久，她怎么可能听不出孟裳霓的意思，这是认可她了。
楚伯府里有如此大度的主母，她以后的日子不会难过的。
这大腿，得抱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