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儿，你放心，姐一定想办法......”

  我姐眼睛已经红了，她抓着我的手。

  “姐。”

  我拦住了她继续想要讲的话。

  “帮我照顾好他们。”

  “也要照顾好自己。”

  我笑呵呵的说。

  “正儿......”

  “哭什么呀，方文雁同志，哭，可是不正确滴。”

  我故意用一种很奇怪的语调开着玩笑。

  “去你的。”

  我姐流着眼泪笑了出来。

  “告诉票子他们，别做傻事。”

  我靠近了我姐，悄声说了一句。

  她点头，我被带走了。

  千禧年第一天。

  新世纪来了，仿佛整个世界都有了新的模样。

  听着外面烟花声，我静静的坐着，看着头发被一点点的剃掉，连同我的那些胡子。

  我享受到了特殊的待遇，吃了一盘饺子，还喝了两盅酒，抽了一支烟。

  或许是因为新世纪的到来，大家的心情都是很不错的。

  狱服还是和从前一样的款式，唯一不同的是，胸口上的囚号换了一个。

  7259。

  领了东西，我被狱警带到了号子的门口。

  当然，在此之前，三令五申了很多事情，甚至还有一些口头上的警告。

  “进去吧，好好守规矩。”

  狱警打开了门，打开了我的手铐和脚镣，我端着东西走了进去。

  随着号子的门和重重的合上，原本已经从床铺上坐起来的那些人，都直勾勾的盯着我看，所有人的眼神里都带着一种审视的神色。

  我不是第一次到这里面来，自然对里面的一些规矩了解。

  想起第一次本关进来的时候，那时候真的是什么都不懂，当时可没少被‘特殊照顾’，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和老赵才成了朋友，也是他教了我很多的‘规矩’。

  诚然，混黑道有黑道的规矩。

  而到了号子里，自然就有号子里的规矩。

  每个地方都会有属于它专属的一套体系和规则，试图打破这一层规则的人，只有两个结局，一是成为下一个领头羊，二是被‘特殊照顾’，直到你彻底屈服。

  号子里也分三六九等，以牢头为首要人物，下面的人再分出个等级，一般来说，都是以资历来排辈的。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你能让她们服。

  想要让他们服，有三个必要的条件，一是身份，就是你在外面的身份。如果大家认你，那就到了里面还是可以做老大。反之，无论你在外面是个什么货色，到了这里，是龙就要盘着，是虎就要卧着。

  二是关系，没错，就是你到了这里面，有没有关系，如果你有关系，那么很少有人会故意触霉头，这里面还有很多细分的，再就是，你有门道，可以弄进来东西，那大家也会对你刮目相看。

  最后，就是狠，够狠，能够镇得住他们，那你就可以站起来。

  当然，这也是最难的，毕竟，都在一个号子里关着，你当了爷，别人就要做孙子，没人愿意给别人做孙子。

  因此，当你到了号子里的第一件事，那就是给你立立规矩，换言之，就是让你知道这里面谁才是爷。

  我扫视了一圈，走过去把东西放到了架子上。

  砰！

  在我整理毛巾的时候，一阵风从我的耳边飞过。

  有个水缸子砸在了我眼前的墙上，落在地上哗啦哗啦的滚动了几下。

  我的手停了下，知道这是必经的路子。可现在的方文正，却不是第一次进监狱时候的方文正了。

  我继续整理着东西，并没有回头看。

  “喂，新来的，我的杯子坏了，借你的用用。”

  有人从后面搂住了我的肩膀，然后伸手将我脸盆里的水缸子给拿了过来。

  我弯腰，把刚才砸在墙上的那个捡了起来。

  放进了自己的脸盆里。

  “哟，小子，行啊，挺懂道儿啊，哈哈哈。”

  他用力的拍了拍我的肩膀，身后床铺上的那些人跟着他一起笑。

  “去，到墙角那里站着。”

  他把脸凑了过来，指着蹲坑旁边的那个墙角。

  我这次看向了他，黑胖的身材，狱服的扣子并没有系上，眼睛不算大，倒是鼻子很大，比我高，胳膊很粗壮，他身上也有一些疤痕，能看的出来，以前也是个好勇斗狠的主儿。

  见我没有反应，他用手扒拉了一下自己寸头，然后用力的捏着我的下巴，试图将我给按到地上去。

  “老子跟你说话呢，你他妈......”

  他没能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两只手举了起来。

  因为所有人都没能想到，我刚来就可以这么横，用胳膊肘顶了下大汉的下巴，然后拿着牙刷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尽管不尖锐，可我很用力，已经把他的皮肤压进去的凹陷很深，他疼，却无路可退，因为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那个瞬间，我已经转身提膝撞在了他的肚子上，用力的将他的身体压在了墙上。

  “兄弟，以后都在一个屋檐下过日子，这是干嘛呢。”

  床铺上的人几乎都下来了，有个带着眼镜，头发微长的中年男人过来拍了拍我拿着牙刷的胳膊。

  这人长相就透着一股子精明，特别是说话的声音，有一些尖，还没开口就先笑，让我有种笑面虎的感觉，这人，定然也是不简单的。

  “大生，你说你也是，这位小弟刚来，你怎么那么欺负人呢。”

  被我顶在墙上的人叫李健生，是号子里的三把手，别看号子里就这么十来号人，但是头头可不只是一个，李健生是因为伤人进来的，因为当时下手狠了点，直接给对方打残废了，所以判了大几年。

  平时性子原本就火爆，当然，也挺耿直，加上打架下的去手，所以混成了号子里的老三。

  而戴眼镜的那位，叫常飞光，是个经济犯，后来他告诉我，自己就是帮人顶锅进来的，因为大老板让他弄了一些账，东窗事发的时候，他得了一笔钱，然后就被送了进来。

  常飞光这人与我第一感觉相同，脑瓜子好使，很精明，挺会算计，审时度势这一块，着实拿手，相较于李健生这个大老粗，他则是更有一种让人不好招惹的意思。

  于是乎，就混成了号子里的二把手。

  “珠子，过来。”

  常飞光不着痕迹的把我手中的牙刷拿过去，然后招手喊过来一个人小年轻。

  这小伙子二十来岁，其实我一开始就注意到他了，看着老实巴交的，刚才别人都在床铺上，只有他蹲在门口的那个角落里抱着头。

  “光哥。”

  冯明珠几步到了我们这边，一脸讨好的恭敬的说。

  “兄弟，是犯什么事儿进来的。”

  常飞光刚要说什么，坐在床铺上的一个男人开口了。

  刚才他是唯一一个，稳坐在那里的人，四十岁多点，平头，头发白了一半，国字脸，个子不高，说话的时候，抬头纹很明显，眉毛很粗，但是因为有些发胖，所以讲话的时候喘气听起来有一些吃力。

  这人，叫傅山，正是这个号子里的牢头，准确的说，是监狱势力里其中一伙人的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