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被逼到走投无路之时，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灾民们已经将车厢给彻底地包围了起来，甚至还拿起了手边力所能及的武器，像是木棍和石块一类的东西。

  呛！

  高合见状连忙将手中长刀给拔出半寸，用以警示，但此刻灾民们腹中的饥饿已经是成了他们手中动作的力量来源，再加上人多势众，所有人的脸上都升起孤注一掷的表情，没有一人感到害怕。

  “都停下，我是来帮助你们的……”

  才说了两句，李言立刻就意识到了语言不通所带来的负面影响。

  “高合，别伤人性命，还有玄武卫，都收着手打，这些灾民本就身体虚弱，闹完了，发泄心中怨气，自然会停下来！”

  “是！少爷！”

  高合将刀给收了回去，心里很是不爽，若这儿是京都，恐怕他大开杀戒都不会有人说什么，平民百姓敢冲撞了驸马的车架，完全就是在找死。

  “都给退回去，若不是公子心善，你们的命恐怕都保不住了！”

  不知为何，这句话似乎是被灾民给听懂了，他们的动作变得越发激烈起来。

  一个手持锄头的中年男人已经是靠近了车窗，对准帘幕就是狠狠一锄头，木质结构的窗户很快就给劈了个七零八落。

  “知州大人，私自开仓的事情暂且不提，这灾民暴动可就是你不对了！”

  李言神色微怒，他将这一切都算在了闵贤的头上，以为是对方故意安排，却不知是晏洪在背地里搞鬼。

  闵贤闻言，连忙从地上站了起来，最终飙出几句方言来。

  虽极力阻止，可依旧是没有起到什么太好的效果，愤怒的灼烧，只需一刹那就会撕毁掉人性当中的理智。

  对于这些灾民而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将眼前狗官给打上一顿，出出气，死后也好瞑目。

  眼瞅着场面已经完全失控，李言皱起了眉头，玄武卫就算再怎么离开，也不过十人之众，而拦在马车周边的灾民可足足有数百之多。

  先前意气风发的融墨子，此刻则是躲在车厢的座位下瑟瑟发抖。

  刺啦——

  马车已经是变成了波浪中摇曳的浮萍，承受着狂风暴雨一般的袭击，很快，上面一块完整的木头都没有了，而李言的大半个身子也暴露在了外面。

  噌！

  高合被这些棍子锄头搞得有些烦了，抽出腰间长刀，分批劈砍下去，顿时叮叮当当一片，掉落一地的镐头和棍把。

  “切莫伤人！”

  即便是自己已经暴露在灾民的攻击范围中，李言依旧是没有忘记出声提醒。

  十名玄武卫以马车为中心点，逐渐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防御圈。

  而闵贤则是一边扒开人群，一边让晏洪去通知衙役，这事要真的闹大了，说不定还要受到陛下责罚，治灾不力，可还要涉及连坐。

  可这里是平和府城东边，衙役赶过来，最快也是需要一刻钟时间。

  但眼前的玄武卫已然是有些坚持不住了，这种只防守不进攻的打法让他们心里实在是憋屈，奈何少爷已经下了命令，就算是用身体去挡，也不能让李言受到伤害。

  闵贤已经是彻底慌了，挤了半天，都能挤入难民群中来。

  自从旱灾发生之后，他堂堂一位知州大人，几乎天天是和百姓同吃同睡，就差没有住在一起了。

  京都派来驸马大人进行援助，自然是皇帝陛下的意思，他先前就曾听闻，当朝驸马是大夏状元，此般人才抵达，一定能够快速地解决旱情。

  可谁又能够想到，京都的官员是如此的蛮不讲理，不由分说的一通抓捕，自然也就触动了百姓心中的逆鳞。

  灾乱横生的日子里面，谁能够给上一口吃的，几乎就能算得上是再造父母。

  在过去的半个月中，在场的灾民们都是每天靠着三碗稀粥度日。

  最后一点生存希望被泯灭，人性的恶悄然生根发芽。

  防御圈子不断缩小，李言目光投向道路尽头，已经是没有看到衙役的身影。

  按照这般围攻的趋势，不出一刻钟，灾民们就会冲破防线，眼前十几根木棍就会结结实实地落在身上，那滋味肯定是不好受的。

  他伸出右手，捏住了腰间宝剑剑柄，危难之刻，也能应对一二。

  “少爷，这样下去不行，我带着玄武卫先杀出一条路来，先去找个地方避一避！”

  灾民们不依不饶，高合的神色也跟着变得复杂起来。

  “这大街上到处都是灾民，想必都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恐怕无处可躲！”

  李言眉头深深皱起，看向了在人群当中争着的知州大人，解铃还须系铃人，他这父母官当得倒也算是父母，说的话做的事在灾民眼中应该有着分量，只是眼前这群人已经被饥饿所诞生的恐惧和愤怒给冲昏了头脑。

  眼下只有一个计策，那就是等，等这帮灾民们打累了，一切就都会结束。

  铛——

  一声金铁之声传来，在李言额头上方三寸左右的位置，一柄还带着泥土的锄头被高合的长刀给拦下，若是再往下一点，估计就真的完蛋了。

  也正是这一挡，打乱了玄武卫的防御节奏，原本密不透风的罩子总算是产生了些许空缺，几个眼疾手快的老伯赶忙掏出手里的棍子。

  “少爷！不好！”

  匆忙地将锄头给招架开，高合快速地抽身去抵挡，可灾民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他每跨出一步，都会好几根长棍和锄头拦住去路。

  咻！

  长棍滴着破风只声从耳边响起，李言本能地歪头，手上用力用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地将长剑从剑鞘中拔出，反而双手被锁在了腰间，那一棍子立刻击中了他的肩膀，幸好没有直接命中骨头，从背后敲出，反而是落在了背部。

  顿时火辣辣的疼痛感顺着肩胛骨传递开来，李言闷哼一声，被多余的力道给震动后退，倒在了马车的废墟当中。

  看到有少爷真的受伤了，高合眼中迅速升腾起一股杀气来，长刀横于身前。

  “再靠近一步者，杀无赦！”

  仍有几个冥顽不灵的灾民想要凑过来，他便不再留手，抄起刀背就狠狠地砸在了最前面那人的小腿处。

  扑通一声响，惨叫很快传开，灾民们总算是如梦初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