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方才坐下，青城就拿出一道契约；“世子爷吩咐，以后衣物就在霓裳阁订了，这是契约，夫……公子若无异议，还请画押。”

  “还有契约？”

  苏文挽拿起来随意翻看了一下，提笔签上名字，画了押。

  她将契约递给青城，青城伸手去拿，却被谢瑾之先行拿了过去，他修长分明的指节碾过白纸，将契约对叠，面上笑意难掩。

  苏文挽狐疑，怎么觉得眼前这人不怀好意？

  莫非这契约有何可疑之处？

  谢瑾之抬眸去看她，巧声问：“姑娘，还要再看一眼吗？”

  苏文挽点了点头。

  谢瑾之将契约递给她，苏文挽这才仔细看去。

  并未有不妥之处。

  抬眸去看他之时，又见他一脸得意，苏文挽还真不信了，她蹙着秀眉，又渐次逐字读过。

  有效期限：一百年。

  “什么，一百年？！”

  他跟霓裳阁签了一百年的契约？

  苏问挽惊诧地抬眸，一双杏目里满是不解。

  谢瑾之却淡然道：“百年之后。我死后，亦为我缝衣。”

  希望挽挽能长命百岁。他活多久，倒是无所谓的。他念她，难尝无处话凄凉，故而希望自己死在前头。

  苏文挽并不知他其中之意，只是实话实说道：“可我亦不知，百年之后，霓裳阁是何种样貌。”

  他道：“自然是好的，你永远在，你在，霓裳阁就在。”

  苏文挽诧异于他竟能说出这样体贴的话。

  他以前可都爱毒舌，说话也要呛死人。

  如今倒学会安慰人了。

  念及时光匆匆，苏文挽心中有几分感慨，道：“但愿如此吧。”

  “百年之后，你还愿意吗？”

  苏问挽看了看契约上的数额，除了衣料正常给之外，刺绣可随霓裳阁定价，此外每月还有千金贴补。这可是大大的生财之道啊。她怎能不动心？

  她答：“我愿意。”

  谢瑾之拿回契纸从中间分开，两人各执一半，他顺手将契纸藏于官袍广袖中，又问她道：“说好了的，你可不许再骗我。”双眸中有几分炽热。

  又？这个字眼听起来很熟悉。

  苏文挽心中微动，又有几分感慨，不过那都是往事了，都不提了罢。什么前程往事都抛之脑后，在乎那么多做什么，如今，只要能赚钱就行。

  她道：“不骗你，大人，小民不敢呐！日后霓裳阁还要请大人及和家人多多光顾才是！”苏文挽又是恭维，又是客气。

  “好，下次让她们再来。”谢瑾之却答得爽快。

  她们，大约是说的薛宝琳等人吧。

  他却道：“蕴之和云蓁应当要做春衣了，我让她们来照顾你的生意。”

  “好。”

  他顿了顿，又道：“昨日，你忙于生意，尚未给我量身。”

  苏文挽摆了摆手，灿然一笑，“其实，不用量啦。”

  苏文挽说完，这才意识到问题。

  她对人的身量十分敏锐，这一路来，两人搂搂抱抱，他的身量，她早已洞悉。

  “哦，要量的，来人，取尺子来，给大人量身。”

  她眨了眨双眸，欲盖弥彰。

  写瑾之却已了然于心，她知道他的身量。

  她知道他的身量。她竟然知道。她也这般在乎他。一想到这些，他的心就怦怦直跳。

  霓裳阁的店小二拿来了量尺，苏文挽终究还是给谢瑾之测了身量。

  他的目光如同锐利的箭，轻易地穿透了她的伪装，洞察到了她内心深处的真实情感。谢瑾之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他深知，她的掩饰不过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他暗自庆幸能够如此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这意味着他们之间的关系正朝着他期望的方向发展。此刻，他决定继续保持这种洞察力，以便更好地把握她的情感动态。

  他还想留在霓裳阁，然而，她却开始下起了逐客令：“大人的衣物做好后，我让人送去谢府，大人公务繁忙，若无事嘱托，还请……”

  还请大人先回去吧。

  她没有说出口，谢瑾之却已然体会。

  “罢了，我先回吧。”谢瑾之很知趣地回答。

  *

  谢瑾之方才走了不久，一个身着华丽的女人走进了霓裳阁。

  苏文挽只觉得此人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直到看到她身后的韩芳吟的时候，苏文挽才恍然大悟，眼前这个女子便是那日她从江南回来，和谢瑾之在马车之上遇到的长公主。

  长公主是三皇子的岳母，如今又住在三皇子府上，而韩芳吟则是三皇子的侧妃，所以时常在长公主身边出入。

  当前来的两人一同看向苏文挽的时候，两人的眼神都颤了颤。

  韩芳吟自不必多说，她和谢若瑶一样，将苏文挽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此时见到女扮男装的陆子兮，更是恨意难消。

  而长公主之所以震惊，是因为眼前的这个女子长得太像一个故人。

  苏文挽假意未曾认出长公主，只当她是个上京的贵妇，笑着开口道：“这位夫人，请问您想要做身什么样子的衣裳呢？”

  长公主收回打量苏文挽的目光，随意吩咐了几句，并没有在霓裳阁购买衣裳。

  在回去的路上，长公主问韩芳吟，“可看出什么了吗？”

  “回公主殿下，这位名唤陆子兮的男子确实长得和谢瑾之的亡妻苏文挽十分相似，妾身甚至以为她就是苏文挽！”韩芳吟回复道。

  “来人，再命人去查。”长公主吩咐手下的人去查询陆子兮的身份。

  “苏文挽，既是苏既明之女，若眼前的女子真是苏文挽……”长公主欲言又止，眼神中却闪过一丝毒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