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岁月流逝。
李伯阳已经记不清，他来到这里多少岁月，又是为了什么原因而留下。
他的道，他忘了。
他放下了修行，拿起了曾不屑一顾的东西……红尘。
这一日，在村民的起哄中，李伯阳与穆谌终是修成正果，选定良辰吉，婚期将至。
月色下，热闹的院子恢复平静，穆谌已经休息，李伯阳则坐在摇椅侧，仰望星空，有些纠结开口。
“师兄……我不想修行了……”
顾青渊并不意外，夜晚的风拂过，顾青渊睁开双目，淡淡嗯了一声，有些复杂。
这是李伯阳第一次在顾青渊语气中感受到情绪波动。
“师兄……我是不是做错了？我应该坚定大道，而非留恋红尘？”
顾青渊摇了摇头，轻轻一叹，眼中闪过往昔岁月。
“不，我是羡慕。”
“我曾告诉你，我是人类……我曾是人族，拥有七情六欲的人族。”
李伯阳一愣，疑惑看向顾青渊。
“师兄您的意思是……？”
顾青渊轻笑一声，笑声有些薄凉，冷漠，又带着复杂，苦涩……！
或许如今的他早已失去七情六欲，游戏人间。
他的情绪，来自曾经岁月。
饮着云梦泽，顾青渊缓缓开口。
“很久很久以前，我拥有七情六欲，我也曾向往人间美好，向往一日三餐，身边有人相伴的普通日子。”
“我曾碰见一女子，让我甘愿相守一生。”
“可凡人百年轮回，她终是老去，我不甘心，强行替其逆天改命，予她永生，相伴岁月万古……”
李伯阳像是一个吃瓜群众，听的入迷，脸上露出期待之意。
“后来呢？以师兄的实力，有您庇护，那位女子……应该一直在您身边才对，若真如此，师兄又何必如此孤独。”
顾青渊一边饮酒，一边回忆那古老记忆，轻声开口，宛若低喃一般。
“第一个百万年，我与她相濡以沫，过着神仙伴侣般的日子，行走于天地间，好不自在。”
“第二个百万年，我们已经游遍诸天，虽遮掩的很好，但我能感觉到她逐渐变得不同，她似乎乏味了这样的日子。”
“后来，我不停寻找新鲜事物，让她感受到活着的乐趣。”
“这天地间，无论她要什么，我便能给予她什么……！”
“可渐渐的，她的笑容越来越少，她经常一个人发呆，心情低落。”
李伯阳沉默，试探询问。
“因为不爱了吗？”
顾青渊摇了摇头。
“并非如此，她很爱我，所以她不愿告知我她内心想法，她强颜欢笑，又陪伴我无数岁月。”
“可最终，她病了……她不死不灭，是心病了，她本就是一平凡女子，追寻的本就是一日三餐的平凡日子，这天地间的大道精彩，非她向往追求。”
“最终，他郁郁而病，失去了曾经的天真烂漫，失去了众生的情欲，她无法死去，寻不到活着的意义……亦或者说，她勉强活着，是为了我。”
“从始至终，她从未请求我结束她的生命，哪怕抑郁病了，她亦陪在我身侧……！”
“我很自私，我不愿放她离去，我又强行留下她数百万年，可最终她如枯萎的鲜花，再也不是曾经的她。”
“死亡对她而言，是解脱……”
回忆往昔，顾青渊轻叹一声，叹永生的痛苦，叹岁月孤独的可怕，叹……他这一生，注定孤独。
“可最终，她还是无法承受这不死不灭的痛苦，她哀求我……结束这诅咒。”
顾青渊笑了笑，笑声复杂，又有些瘆人。
自那一刻开始，他便失去自己，他的心便出现问题。
他明白，自己注定孤独万古。
“我永远忘不掉那曾经深爱的人，苦苦哀求的眼神，所以我成全她，或许真的爱一个人，是放手。”
“我不该如此自私，为了自己，让她陪我经历岁月孤独。”
“我亲手葬下她，葬在放逐迷失之地，从那一日起，我从未回到那个地方，亦从未想过复苏逝去的她。”
顾青渊收回复杂目光，看向身侧的李伯阳。
“有些人为了不死不灭，不择手段，有些人为了死去，物是人非……这芸芸众生啊，还真是有趣！”
李伯阳沉默，他虽未曾经历，可也能猜测到那一刻顾玄的无奈，痛苦，以及为何会变得失去七情六欲。
“红尘，众生，大道精彩……一切的一切，我早已看尽千万遍，我强大到杀不死自己，或许那最后的执念，是我走下去的勇气。”
“否则，我恐将彻底迷失，迷失在未知之中。”
“或许未来有一天，当我放下执念，便能寻到新的路，又或许是……彻底迷失自我，失去自己。”
李伯阳难以理解顾青渊的境界，他只是在顾青渊身上感受到无尽孤独，一种遗立于世，俯瞰众生红尘潮起潮落，一个人走过万古岁月的孤独。
“师兄放心，我会一直追随于你。”
李伯阳突然开口，郑重承诺。
顾青渊笑了笑，并未多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来时一起的人，最终都会分道扬镳。
这是世间不变的真理。
……
数日后，李伯阳与穆谌大婚，终是修成正果。
花好月圆夜，热闹的宴会散去，只剩下三人。
顾青渊摆了摆手，靠在躺椅之上，喝着二人喜酒，淡淡道。
“去吧，珍惜这难得的时光。”
二人对着顾青渊身影恭敬一拜，进入房间。
红烛喜帖，李伯阳有些紧张的看着身前的新娘，内心第一次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娘子……”
“相公……”
就在此时，院中的顾青渊缓缓抬头，看向天穹，平静自语。
“终究还是来了……伯阳啊，你的劫来了！”
其话音落下那一刻，天穹破碎，平和祥瑞的天地，席卷一股邪灵死亡气息。
黑暗袭来，所过之处，原本相敬如宾的众生，双眸变得漆黑，瘆人，周身黑色死灵气息萦绕。
杀戮起，当祥和不存，便是极致的人间炼狱。
无数生灵发出恶鬼咆哮，似乎想起曾经不堪回首记忆，化作不死不灭的恶魔。
那股死灵气息，席卷诸天，席卷整个云梦天地。
最后，当黑夜笼罩小院时，属于李伯阳的劫……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