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香书斋。

  “你是说明秀才那几个儿子开了一家书铺？”钱掌柜端着茶水慢条斯理地品茶，时不时地拨弄一下嘴边的两撇胡须。

  站在他面前的灰衣小厮弯腰道：“对，掌柜的，要不要让人去警告一下他们。”

  昨日县里突然开了一家书铺，不仅如此，看阵仗闹得还挺大，不仅请了人在门口敲锣打鼓，还有专门的读书人去捧场。那些人小厮全记下了，以后一个也别想在他们店里买到笔墨纸砚。

  钱掌柜笑道：“跳梁小丑罢了，以后但凡店里有人购买大量纸张的一律不卖，还有笔墨必须调查清楚身份再卖给他们，另外门口贴个告示，但凡在那个叫啥？”

  小厮忙道：“清风书铺？”

  “行，就清风书铺，但凡在清风书铺买书的人，以后我们墨香书斋不欢迎他。”

  小厮迟疑道：“掌柜的，这样会不会被家里怪罪？”他可是和钱掌柜一起从上京来的，钱掌柜的底细他最清楚，别看在此处钱掌柜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人人敬畏他，不过是个挂了“钱”姓不知道隔了多少代的旁支庶出罢了。

  要不是主家没人愿意过来，还轮不到钱掌柜再次耀武扬威。

  心里这般想着，小厮面上却十分恭敬。

  钱掌柜不满道：“怎么？到底你是掌柜还是我是掌柜，别以为你是主家派过来的下人就能跟主子这样说话了。”

  滚烫的茶水泼在地上，小厮直接跪地，磕头求饶道：“掌柜的，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毕竟安平县不大，读书人有限，要是限制太多，到时候咱们店的生意差了，家主一定要问罪。”

  钱掌柜仔细思量片刻，“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你说说该怎么办？”

  “或许我们可以先去看看那边卖的是什么书，到时候对症下药，保证药到病除。”

  钱掌柜笑道：“卖的什么书？除了四书五经，话本故事还能有啥，不过你倒是给我提了醒，走，咱们去看看，他们抄写的书本有没有用了咱们家的纸，咱家的纸可不是人人都有资格买的。何况看在他爹的份上，用我们钱家的纸，他们也配？”

  小厮附和道：“对，到时候他们要是用了，外面怀疑您故意针对他家的谣传也可以不攻自破。”

  钱掌柜笑没了眼睛，“不愧是主家出来，眼力见不错。”

  小厮弯腰道：“也是您教导有方。”

  钱掌柜做好了各种心里预期，在来的路上，甚至连面对的各种情况该做出的反应都已经在心里预演了许多遍，几乎每一遍都是他占据上风。但是谁能告诉他一家书店除了店面和招牌，里面竟然离谱到一本书都没有。

  不仅如此，书店里面的空地上竟然围坐了一群衣衫褴褛的泥腿子。

  他站在门口不信邪地又退出去看了一遍招牌，没错是之前书院的地址。确定自己没有眼花，上面确实写着“清风书铺”后，钱掌柜才一脸疑惑地问同样闹到发晕的小厮，“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了是开书铺？读书人呢？还有书呢？”

  小厮一脸这是哪里，怎么会这样的疑惑表情，他揉着眼睛，再三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后，才后知后觉道：“掌柜的，昨日他们说了，现在店里的书还没有人抄写，所以这才会没有书。”

  开一家书铺却连一本书都没有，不仅如此竟然开业后才找人抄写书本。老子是个秀才，即便老的已经死了，剩下的几个小的怎么说也是个秀才，这一点都想不明白？ 没人抄写自己不能写写一下，竟然会让一个书铺没有一本书。要不是两家是死对头，钱掌柜都想拿一本书过来充一下场面，

  “丢人，实在丢人，不仅如此，普天之下竟然有人干出这样的事情。” 一家书铺不卖书，反而给不识字的老农上课。

  钱掌柜都不知道该不该说自己对他们赋予了太多期望，没想到一拳打在棉花上，早知道他们如此迂腐无知，他何必舍了最疼爱的女儿。

  “掌柜的，会不会是他们故意放出来的假象？”

  “即便是假象，但是一个书铺没有书，给农人上课，刚刚那群人你看见了吧，手上的污泥怕是有两寸厚，让这样的人碰书那都是对书的侮辱。更别说堂而皇之进入书铺。想到自己刚刚瞧见的场景，钱掌柜控制不住直摇头。

  ”昨日就有不少人败兴而归吧。”

  小厮回想前几日看见的，几个读书人问明家兄弟以后都有些什么书，他说出的书名小厮从未听过

  “掌柜的，他们卖的书好像都没有听过。”

  “哦？说来听听。”钱掌柜来了兴趣。

  小厮结结巴巴道：“好像有什么开物，什么钢木......名字十分奇怪，不像是正经书。”

  钱掌柜了然一笑：“应该都是一些不入流的读书人写的不入流的话本子，一些闲书罢了。只可惜明秀才一辈子教书育人，临了，教出这样一群败坏家风的玩意。走，回吧，不过派人继续盯着，以防万一。”

  “是！”

  江月早在钱掌柜离她家书铺还有一里地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钱掌柜过来的消息。

  书店早开业不放书是无奈之举，毕竟时节不等人，眼看着最佳耕种时节快要过去，家里三儿子着急，江月也着急，这才有了开业无书的景象。

  “娘，他们走了。”明昌盛从阴影处站出来。

  江月点头，“我看见了。”

  明昌盛挠头：“这样他们会暂时善罢甘休吗？”明昌盛又转头看了眼书铺里面一脸认真听着他弟讲课的农人。这些人是他娘说的那啥“目标群体”，他们不识字，也没人在意书铺有没有书。但是只要给了一些甜头，这些人愿意花时间听他们讲知识。

  这也是无奈之举，好在只搞一天，不然天天搞什么听课送种子活动，他家有再多粮食也不够送。这些种子虽然只是他娘带回来的普通种子，但是有水稻，有黄豆、还有一些他不是很熟悉的菜种。不过因为他弟做个只教授水稻的育种插秧知识，所以她娘只拿出来了水稻种子，虽然每份只有一小把，依旧帮他们吸引了第一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