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押……”

  甄氏显得有些为难。

  虽说沈知韫的要求很合理，但抵押宅子这事，甄氏做不得主。

  依老夫人的想法，她会觉得沈知韫就应该给钱孝敬她，她也并不认为她樊家是在求沈知韫借钱。

  所以，老夫人不会同意抵押宅子。

  可若是不同意抵押宅子，就借不来钱，樊家这大半个月就只能喝西北风。

  “甄夫人不必这么快做决定，抵押宅子这事毕竟是大事，可以回去跟大家商量一下。

  后面几日我要在府中自省，你们若是同意抵押，我便让刘妈妈和管家负责后面的事宜，你找他们便可。”

  沈知韫估摸着近几日自己都不在府中，便把这事交给刘妈妈和管家，不想让甄氏再来找她，免得到时候被门口的禁军怀疑。

  见甄氏犹豫，沈知韫再次温和地开口，

  “其实你们也还没有沦落到非要借银子才能过活。

  我记得你们昔日在我府中时制了不少锦衣华服，金银首饰，把这些东西拿出来变卖了也能撑上一段时日。”

  闻言，甄氏委屈极了，眼眶泛红，

  “要他们拿出衣裳首饰变卖，我先前也提过，但没人同意。

  母亲说她的儿子都在朝中当官，作为官眷不能丢了她儿子的脸，吃的穿的用的都要最好的。

  再加上母亲日日要喝参汤燕窝，那魏璎又要补品安胎，府里开销大得吓人，真是撑不下去了。”

  “这是甄夫人的家事，我不便过问。总之，如若要从我这里借银子，便必须用宅子抵押。”

  沈知韫的语气淡淡的，笑容温和，但语气里没有商量的余地。

  甄氏语气讪讪，“宅子的房契在母亲那里，若是要抵押宅子，须得找母亲要房契。但……”

  说到这里，甄氏话锋一转，多少带了些情绪，

  “阿韫，咱们家人一场，这五百两对你而言也不算什么，能不能……”

  “母亲”

  正吃着糕点的樊姝眨眨眼，打断甄氏的话，“姨姨不欠我们的，她借银子给我们是她心善，是情分，不是本分。”

  刘妈妈有些恼，“樊姝小姐说得是，有些人白活了那么大岁数，却不如一个孩子活得通透。”

  可不是么，直到刚才甄氏还在道德绑架自家姑娘，没有摆清楚自己的位置。

  樊姝的一席话让甄氏反应过来，她有些木然地叹了一声，

  “我明白了，我会回去同母亲他们商量的。若是他们不同意用宅子抵押，我便签了卖身契给你们，日后还不上，我就为奴为婢。”

  “母亲，你借的银子是给家里所有人开销用的，为何要你一个人还？”

  樊姝不解地问道，也是在提醒甄氏。

  沈知韫赞许地看了一眼樊姝，点点头，

  “甄夫人，小樊姝这话在理，此事由你一人担着自是不妥。

  更何况，我也不会要你的卖身契，你在我府中为奴为婢，于我没有任何好处，还会招来不明真相的人谩骂。

  所以，我只要你们家的宅子做抵押。”

  甄氏闻言，心下了然，明白沈知韫这么做既是在保全自己的利益，也是在为她着想。

  她没有任何理由对沈知韫不满，毕竟沈知韫对樊家真是仁至义尽了。

  半晌，甄氏下定决心，

  “好，那我便如实回禀母亲，大不了就是再受她一顿辱骂罢了，最好是能因此把这掌家之权交出去，我也能落得一身轻松。”

  沈知韫略一沉吟，道:“若是甄夫人真想脱手，想想法子总是有希望的。我记得，小樊姝再过两年便到了要考取功名的年纪了吧。”

  甄氏不明所以地“啊”了一声，“是啊。”

  可这跟掌家之权有什么关系呢？

  沈知韫敛眉，似是不经意地提起一句，

  “你家老夫人最重功名利禄，小樊姝又是老夫人孙子辈里第一个考取功名的，定然十分重视。

  我听说，京都京南路那边有个天府书院，书院里有一名师严可，带出许多高徒，皆在朝中被委以重任。”

  “这位老师在京都出了名的严格，有真才实学，凡是送到他手底下的，就没有几个名落孙山的。”

  甄氏说起这人眼睛都泛着光，

  “母亲此前托了好些人才让阿程勉强得到天府书院的几句点拨，阿程就跟开了光似的，考出了比平日里好得多的成绩。要是姝儿能送到天府书院受其教诲，定然功名在望。”

  到那时，她的姝儿有了功名，有了撑腰的，也不怕老夫人再为难了。

  可天府书院收徒要求极高，无数达官贵人，商贾名流在书院外排着长队，哪里能轮得上他们樊家人。

  “若是小樊姝能送到天府书院，你再以陪读为由卸下掌家之权，老夫人应该没有理由不答应。”

  “这是自然。”

  甄氏答应得欢快，但转念想到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便瞬间又没了信心，

  “我哪有那本事能把姝儿送到天府书院。况且母亲近日脾气怪异，竟萌生了让姝儿不再去学堂念书的想法，说是学堂费用贵，她女孩子家家的也不必读那么多书。”

  沈知韫微微扬唇，“若是小樊姝能得严可收徒那就不一样了。”

  闻言，甄氏怔住，嘴巴张得半天合不拢。

  她说的不光是进天府书院，还有让严可收徒。

  被严可收徒，那是多少人斥巨资都办不到的事！那就相当于一只脚已经踏入了仕途。

  甄氏无比震惊，随即双手因激动而颤抖，“姝儿，姝儿她真的能……”

  “我或许有办法让小樊姝跟这位名师见上一面，但至于他能不能收徒，要看小樊姝的资质如何。”

  沈知韫微笑说道。

  旁人都不知道这位名师是她外祖文老爷子的学生，对文老爷子极为敬重，对沈知韫也很疼爱。

  在沈知韫幼时，严可便小有名气，也看中沈知韫的聪明才情，想要收她为徒，但沈知韫对诗词歌赋不感兴趣，倒是更喜欢舞刀弄枪。

  沈自山夫妇很开明，没有觉得女子就一定要拘泥于闺阁，便亲自教导她学习武艺。

  后来，严可每每见到沈知韫都还不死心，总想让她参加科考，走文人雅士之路。毕竟跟在战场厮杀的将军相比，做一个文官要轻松得多。

  闻言，甄氏情绪激动地拉着樊姝的手，“扑通”一声跪在沈知韫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