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乔在王有仁的办公室喝了一上午茶，吃完午饭躺在宿舍睡了个昏天黑地，方书冉都怀疑他是不是昏厥了，探了探鼻息确定人还是活着的，也就随他去睡了。

  林乔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他又回到了楚静找他聊天的那天。

  “您为什么要这么做。”梦里的林乔神色复杂地问。

  “为什么？”楚静含笑看着他，“等再过十年你就明白了。”

  “没有人会永远是最初的那个自己，时光会磋磨掉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那些显而易见的，比如说你的名，你的富贵，你的荣耀与成就，或者更细微的，像你的天真，你的慈悲，你的至真至善……”

  楚静吹了口气：“都会烟消云散，化为灰烬、泡影，成为虚渺的、飘忽不定的、你明明能看到，却再也抓不到的存在。”

  “等再过段时间你就会明白，现在质问我的你，是有多么的愚蠢可笑。”

  “静姐，我并不觉得这很好笑。”和楚静的悠闲相比，林乔就显得严肃得多。

  “如果为了名利和地位而抛弃了自己本身，那就算坐享荣华富贵又能怎样，恕我直言，靠算计得来的成就我无福消受，也不相信会长久，比起耍手段，我更信实力。”

  “实力？笑话。”楚静嫣然一笑，“年轻人，你清楚你所在的名利场，本质上是个什么东西吗？”

  “吃人不吐骨头的撒旦。”梦里的楚静点了支香烟，夹在两指之间微笑地说，“我是这么称呼它的，可在那些对金钱与地位充满了十足渴望的人来说，它是助他们成神的天使。”

  林乔沉默不语，默认了楚静的说法，楚静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变得张扬可怖。

  “在恶魔的驱使下，你能保证自己是一成不变的吗？孩子，那样的话，生活会少很多乐趣的。”

  林乔咬牙：“无论怎样，我会与它对抗到底，绝不会让他将我吞噬。”

  “努力破局之人皆早已入局。”

  楚静无所谓地吐出一口烟：“名利也好，欲望也好，我们迟早会被打磨成一块块合格的镜子，镜子前我们是光鲜亮丽的明星，镜子后是被我们亲手扼杀封锁的灵魂。”

  “谁不希望自己变得完美呢？”楚静轻笑一声，“所以啊，有的时候不是恶魔拿走了我们的灵魂，而是我们自己将灵魂双手奉上，成为那流水线上一个个供人挑选的商品。”

  “你没有喜欢的人吗？不希望自己在喜欢的人面前完美无瑕吗？”

  林乔愣愣地看着楚静，楚静带着微笑的脸逐渐模糊，林乔看见她喝了口奶茶，明明看不清神色，林乔却能感受到她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梦里经常会发生一些不合理的事，比如林乔突然哭了。

  等他擦干眼泪，自己已经身处彩带漫天飞舞的舞台，耳边是震耳欲聋的音乐，几个队友在满场疯跑，互相泼水，而自己正跪在舞台边缘。

  “小哥哥，会唱吗？一起啊。”林乔勾起了嘴角，把麦克风递到台下一位粉丝的嘴边，“别怕，我给你垫音。”

  “‘你享受其中就好，说爱我就好，让我为你的一举一动痴狂……’”

  林乔身上的无袖体恤很宽松，因为俯身的缘故，从侧面看，里面的风景一览无余。

  “给人家唱一个嘛小哥哥，别害羞啊。”林乔歪着头，唇角上扬的弧度恰到好处，眼妆亮晶晶的，里面盛着对面人的倒影。

  “闹够了？”对面的人双手插兜，台下很暗，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林乔有些臭屁地摇摇头：“没。”

  “小哥哥不喜欢吗？是不喜欢这首歌，还是……不喜欢我？”

  话音刚落，紧接着，台上的林乔就被一双有力的胳膊，从台上拽了下去，淹没在了人海中。

  一阵头晕目眩，林乔的眼前一片漆黑，他似乎是躺在床上，浑身酸胀得难受，尤其是腰，让他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又练舞把腰折了。

  “不是很会说吗，怎么不说了？”

  身上一沉，林乔的浑身开始发烫，借着月光，他看见对方赤裸的肩膀上有个不深不浅的牙印。

  林乔抬了抬腿，想把身上的人踹下去，四肢却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

  对方抓住了他的脚踝，锢到自己的腰上，似乎是笑了一声：“哥哥如此主动，我很满意。”

  “别……”林乔想解释他没有那个意思，张了张嘴，发出来的声音却令人面红耳赤。

  他感受到对方的手指从自己的眼睑开始，一点一点往下滑落，经过锁骨、胸前、腰胯，停在了隐秘之处。

  林乔猛然惊醒。

  “醒了啊？正好，锅开了。”

  南默正好进来要叫林乔起床，正愁自己拿这位有起床气的爷没办法呢，林乔就自个儿醒了。

  林乔哑声道：“你先去吧。”

  南默点点头：“行……诶，你这嗓子怎么了？”

  林乔咳了一声，攥紧了被子：“喝点水就好了，你快去吧。”

  南默满头问号地走了，林乔掀开被子，做贼一样地去了卧室自带的卫生间洗了个澡。

  水流从花洒中喷涌而出，顺着他的发丝流淌而下，浸湿了他的锁骨、胸前和腰胯……

  林乔甩甩头发，拍拍自己的脸。

  做春梦不可怕，可怕的是，他的臆想对象居然是个男的。

  最吓人的是，虽然他没看清对方的脸，可那衣着打扮、那熟悉的语气语调……

  无不证明了那人是顾晓。

  那个比自己小一岁、和自己一样是男性的顾晓。

  情绪翻滚着、激荡着，在胸腔内撞出陡然的响声，林乔越是心烦意乱，顾晓的身影越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梦里燃起的火还没消下去，林乔痛苦地闭上眼睛，一手扶墙一手忙碌，无尽的罪恶感犹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紧紧缠绕着他，让他感到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每一次回忆起自己与顾晓的点点滴滴，那种深深的愧疚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剑，刺痛着他的内心。林乔无法原谅自己，更不敢让顾晓知道自己的想法，心理上的负罪感与生理上的快感一同折磨着他的灵魂，林乔觉得自己要疯了。

  伴随着强烈的刺激感，林乔无法克制地呜咽出声，身体颤抖着，扶着墙缓缓下滑，眼中一片虚无。

  他该怎么办。

  林乔低垂着头，看着湿漉漉的地面。

  顾晓把他当朋友，他却对朋友有了非分之想，他不敢去想顾晓知道他是同性恋之后会作何感想。

  十字架高悬于头顶，压得林乔喘不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