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晓一回到家，就给顾晨曦打了个电话：“姐，帮我查个人。”

  顾晨曦也看到了微博的那些热搜，她正心烦着呢，磨着牙说道：“查谁？钱炜？”

  “对。”

  “那还用你说，”顾晨曦咬牙切齿道，“等我找到他的，哪怕是大海捞针，老娘也得扒了他的皮。”

  电话里，顾晨曦骂骂咧咧，把钱炜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白榆好脾气地在旁边安抚，顾晓觉得肉麻，连忙挂了电话。

  微博上，私信骂他的人络绎不绝，顾晓只要一点开微博就会被卡爆，无奈之下，他只好去登那个他已经很久没有用过的小号——Void。

  顾晓曾经注册了个海外直播平台的账号，因为是用微博注册的，所以那个号也叫Void。

  然后他就顶着这个名字，进了Flechazo解散一周年的直播间，去给林乔撑场子了。

  下播之后，林乔跟他提了嘴“Void”这个人，顾晓嘴上坚定地否认着，心里却捏了把冷汗，生怕林乔察觉到了异样，让自己掉马，从此，他再也不敢用这个账号点赞评论任何东西。

  因为当年他注销了手机号，所以找回Void这个账号，顾晓费了不少力气，又是找客服又是验证码的，忙活了好半天，他终于登上去了。

  顾晓没想到的是，哪怕是Void这个从未曝光过的小号，在他成功登录的一瞬间，私信也像爆炸了一样，消息界面接连刷新了四次，终于跳转出了对话框。

  999＋的消息，全都是来自同一个微博账号发出的，看清名字的那一刻，顾晓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好像发现了什么尘封多年的秘密，他握紧了手机。

  整整七年的时间，总计上千条的消息，无一例外，全都是林乔发给他的，顾晓一时之间居然不敢去点开查看，好像这样他就能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他并没有错过什么。

  灯光明亮的房间里，空气里的灰尘静静地在光束里跳跃，顾晓终于做足了心理准备，打开了对话框，点击了那个向上跳转999+的剪头。

  他等了很久，看着页面时不时地卡顿，大脑一片空白。

  终于，页面跳转到了最初的位置，顾晓赫然看见了自己的那条【谢谢，你也很好看】。

  脑海中的记忆像是被打开了一个缺口，源源不断地涌现出来，不受控制地回到了那个遥远的2033年的三月。

  那会儿的北京尽管已经开春了，也依旧冷得让人打哆嗦，顾晓正处在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年龄，只在加绒卫衣外面套了件春季长袖校服，就这么草草出门了。

  那是顾晓和林乔见的第二次面，他们一起等电梯，一起坐电梯下去，又在楼底下分开。

  林乔一张口就问了个答案很显而易见的问题，顾晓心里无语，本着最基本的礼貌，还是“嗯”了一声。

  然后在分别的时候，他怼了林乔一句，似乎把对方气到了，顾晓转弯的时候，借着余光瞥了一眼林乔，正好看到林乔幽怨的背影。

  如果生活能像动漫一样，那么林乔此刻就是抓狂跳脚的兔子，头顶上还在冒着熊熊大火。

  天空湛蓝，白云随风微动，晴明的阳光昭示着今天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天气。

  顾晓收回了目光。

  放学回到家，他难得无法专心写作业，竖长了耳朵，注意着楼梯间的动静。他随便准备了份坚果礼盒，只想赶紧回礼，免得欠下人情。

  顾晓讨厌欠人情，他什么事情都分的明明白白，所以他也根本不会想到，未来的自己，会有一天在大晚上吹着夜风，对目前来看他很不待见的林乔说出“我们不用分的那么清楚”这句话。

  林乔回来的很晚，顾晓如释重负，在林乔走出电梯的那一刻迅速拉开了自家大门，把坚果礼盒递了过去。

  但林乔好像不开心了。

  顾晓其实很会察言观色，但要看他乐不乐意，就比如现在，顾晓看出来了林乔很嫌弃，但他不想去管，东西爱要不要，反正他给了，林乔要是不开心了，那正好，以后也不会再来打扰他。

  重新坐下的时候，顾晓感到一阵轻松，迅速解决了蒋宁发来的问题，他点开了微博。

  浏览完顾晨曦的行程之后，顾晓无意间看到了林乔那一只猫的头像。

  顾晓潜意识里认为，林乔把头像换成兔子会更合适。

  他还记得早上林乔气得跳脚的样子，也在和林乔交流的时候，看见了林乔那两颗隐隐约约的兔牙。

  可能是手滑了吧，顾晓只能这样解释，他给林乔点了关注，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的这种行为属于视奸，他想取关的，但后台收到了林乔的私信。

  【谢谢全世界最好看的人的关注！】

  这都什么啊……

  顾晓心里清楚得很，这只是林乔设置好的自动回复罢了。然而，他心中的紧张情绪却并未因此而减轻。

  这种心虚感让他感到坐立不安，于是，在坚持了一段时间之后，顾晓忍无可忍地放下了作业，拿起手机回复道：

  【谢谢，你也很好看】

  顾晓在心里给林乔又记上了一笔，这是林乔第四次打扰到他写作业了。

  果然是个大麻烦。

  而很显然，林乔看到了他的这条傻了吧唧的私信，甚至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并且在几个月之后的直播里，再次在大片的弹幕中，一眼看到了名为“Void”的这个账号。

  林乔知道了顾晓就是Void，可他装作不知道，笑呵呵地看着顾晓忐忑不安地捂住自己的马甲。

  顾晓往下滑动着屏幕，2037年8月20日，他和林乔分手一年后，顾晓的生日当天。

  【Undecon林乔：生日快乐】

  只有这么一句话，没有其他的了，但顾晓仿佛能看见林乔打下这行字时纠结的样子，删删改改了一版又一版，最后还是卡着零点，发出了一句最简单的“生日快乐”。

  然后石沉大海。

  这么简短的一句话，好像花光了林乔所有的勇气，在之后的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林乔都没有再发过任何消息了。

  下一条消息是2038年10月20日，林乔的24岁生日。

  Undecon出道的第五年，他们每个人都开始有了个人行程，很难再聚到一起，大家商量了半天，凑来凑去，终于找到了一个所有人都放假的日子——林乔的生日当天。

  又是团建，又是过生日，好日子赶在了一起，喜上加喜。

  那天大家都玩疯了，没有拍摄，没有狗仔，不需要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不需要谦让前辈、迁就后辈，不需要花很长的时间做造型，不需要再看任何人的眼色行事。

  几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在聚光灯下束手束脚，如今难得一起挤在宿舍里，香槟开了一瓶又一瓶，三个大蛋糕，有两个被他们拿来“Fire the hole”，炸鸡烤串披萨冰淇淋……任何平时吃不了的东西，在这一天都被他们光明正大地摆上了桌，大快朵颐。

  他们好像回到了林乔和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的那天，也是个夜色如墨的夜晚，莹莹的一片月色，把稀散的星光都遮盖，高悬在夜幕之上，几个当时还是十几岁的少年，就在月光下肆无忌惮地追逐嬉笑。

  一切都变了，又好像一切都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