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一开始没有怪你。”小娇儿声音轻缓，她脚踩着琦玮的手腕，将他的骨头碾碎，手掌断掉，指头还在动。
她伸手摸着自己孩子的头骨，神情温柔，她浑身散发着母性的光辉，琦玮觉得她是地狱来的恶鬼。
就在小娇儿要进行下一步动作的时候，她手下的动作停了下来。
柳絮的视角突然从小娇儿变到了另一边，她看着眼前的小娇儿。
小娇儿脸上的表情带着一丝疑惑：“你是谁？”她打量着远处的白衣少年。
柳絮依旧不能说话，却从另一个人的视角看向小娇儿。
少年声音清冽，充满了少年气，带着一些惋惜：“鲛女，已经够了吧。”
小娇儿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她哈哈大笑，直至眼角落泪。
粉色的珍珠落到地上滚了一圈，沾到了琦玮流出来的血，就像是小娇儿哭出的血泪。
“够了？不够，我的族人也都受尽折磨，你以为我会放过他们？”
其实小娇儿被抓的时候发出的求救信号是被族人接收了的，鲛王和鲛后也派人来找过小娇儿了。
鲛族善战，更善水战，在陆地上实力发挥不出来百分百，但也不是琦玮他们的部落能够阻挡的。
鲛族天真纯粹，即使琦玮已经跟他们发动过战争，没有讨到好的他们用了心计，说他们缴械投降，就会放走小娇儿。
他们天真的相信了。
这些事都是小娇儿被琦玮放出来之后才发现的了。
那时候琦玮的部落中已经有好多鲛人了。
他们抓起来的鲛人被琦玮他们用来作为生育工具，鲛人很快泛滥了整个部落，也在这些年间，鲛人入侵了海底，鲛族……几乎覆灭。
和国师大人预料的一样。
白衣少年叹了口气：“事已至此，放下吧。”
小娇儿看向白衣少年，神情不解：“你是神？”
少年还未说话，小娇儿哈哈大笑，语气嘲讽：“你是神，是人类的神，所以你在我受尽折磨生不如死的时候袖手旁观！你在我族人被虐杀，在鲛族覆灭时冷眼相看！你出现！”
小娇儿声音颤抖，带着哭腔：“只是因为……我伤害了人类。”
一阵风吹来，吹起小娇儿耳边的碎发，柳絮觉得脸庞有些潮湿，小娇儿诧异的看向少年，轻声道：“你哭了？”
她神情充满了不解：“神也会哭吗？你是在怜悯那些死去的人对吧。”
少年摇头：“我是在悔恨没有更早的出现。”
他说：“可以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吗？”
“赎罪的机会？”小娇儿表情像是在哭，又好像是笑的：“那我怎么办，我也想赎罪，谁给我机会？”
小娇儿很自责，她认为都是她不听话，要不是她贪图玩乐，想要自由，就不会发生这种悲惨的事情。
所以全都是怪她。
少年看出小娇儿的想法，摇头道：“这世上所有事情都是必然，这不怪你。”
“我想我的父王和母后。”小娇儿跪地垂泪，旁边的琦玮眼含希翼的看着少年。
“救、救救我——”他求救的话哽在喉咙。
小娇儿的指尖已经穿透了他的心脏，琦玮到死都是一脸期待的看着少年的。
小娇儿侧头看了一眼琦玮，便将实现投向了少年：“你不阻止我吗？”
少年垂眸：“不。”他看向小娇儿的眼神清澈又认真：“这是他应得的，我说过，世间的一切都是必然。”
他伸出手，琦玮尸身上飘出一缕白色的魂魄，少年将那屡魂魄捏在手中。
“你不要泯灭他的神魂！”小娇儿急迫，上前抓住了少年的袖摆，手上的鲜血在少年纯白的衣衫上留下鲜红的痕迹。
柳絮不知道为什么，想伸手摸摸小娇儿的头。
这具身体也确实这么做了，小娇儿只觉得头顶温暖，诧异的仰头看着少年满脸慈悲，笑容温柔。
他说：“小娇儿，睡吧。”
小娇儿缓缓将眼睛闭上，手中的骸骨差点落地，被少年一把搂住，用自己的衣袍将小娇儿和这具骸骨包裹在一起，抱着二人往洞穴内走去。
他一步一步踏入深潭，将小娇儿和骸骨都放下了潭底。
那潭底还有许多洁白的珍珠，这些都是小娇儿的思念。
少年拿起一颗捏在手中，他双手结印，将小娇儿封印在了潭底。
——
柳絮被人一把从潭底抓了起来，她抬手紧紧抓住了落无的衣襟，她浑身是水，大口呼吸着。
湿漉漉的衣衫紧紧裹住柳絮的身躯，她的长发缠在身上，红唇似血，紧闭的双眸睁开。
落无被这双带着悲伤的瞳眸注视，一时之间僵在原地没有反应。
柳絮抬手推开了落无，转身就要往潭底钻，落无一把抓住了柳絮的手腕：“你做什么？”
“鲛女被封印在潭底，我要去救她——”
落无一脸不可置信：“不是？你救她？你为什么救她？她的诅咒——”
柳絮回头皱眉看向落无：“我在潭底看到了鲛女的记忆，她会诅咒人族，是人族的罪有应得。”
柳絮甩开了落无的手直接跳进了潭底，身后的落无跟着一起跳了进去，柳絮只在前面游着，屏息一直往下，这潭水好深，好冷。
柳絮想象不到小娇儿在这漆黑的潭底深埋千年的痛苦，就算她可能根本没有意识。
周围的水都是漆黑的，明明她刚被抓来的时候，那潭水还是清澈的。
这如同浓墨一般的潭水，像是小娇儿的心。
柳絮控制不住心中的酸涩，她忍不住落泪，只是被潭水隐去，眼前出现白色的阵法光圈，和桃树下的阵法很像，柳絮手中的逐风朝着阵中直直刺去，深入阵法中间。
柳絮借着阵法的光芒，看到了一个白色的贝壳，贝壳泄开了一条小口，逐风刺进了那开口处。
柳絮咬着后牙槽将贝壳狠狠撬开，小娇儿身着红衣睡在蚌壳中，她脸上带着笑容，像是在做一场美梦，是自由，没有人族的美梦。
梦中的鲛族团结和善，她小打小闹，父王母后都宠着她，她还是那个天真无邪的鲛族公主。
柳絮抚摸小娇儿的头，声音轻缓：“小娇儿，醒来吧。”
小娇儿皱着眉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瞳眸清澈带着迷茫，看向柳絮后神色狠厉起来，她指尖穿透柳絮的肩胛骨，柳絮吃痛皱眉一瞬，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头，上前拥抱着她。
灵力罩将两人笼罩在一起，柳絮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别怕，我来救你了。”
小娇儿落泪，洁白的珍珠落顺着柳絮拥抱她的手臂落到地上，隐于黑暗深海中。
落无在水中漂浮，看着两人相拥，周围的黑水慢慢褪去，小娇儿身上发出光芒，看向柳絮无奈的笑：“你赢了。”
她抬手擦去柳絮眼角的泪：“我还是输给你的眼泪了。”
柳絮摇头：“是我对不起你。”
小娇儿身形渐渐隐去，她摇头轻缓道：“没有，你已经帮我编织了一场梦了。”
她叹息，身形消失，只余叹息一声：“为什么……那才是梦啊。”
黑水渐渐变得清澈，柳絮呆在原地，落无游过来抓住了柳絮的手，拽着她往水面游着。
两人钻出水面，黑气在水面凝聚，被落无吸收，黑暗散去，柳絮看到了天边出现的第一缕光芒。
黎明破晓的曙光，永远叫做希望。
——
落无身上的鳞片逐渐脱落，经此一遭他的修为也精进了不少，他跟在柳絮身后，望着她的背影有些话想问，又看她情绪不对。
他张了张嘴还是问：“你真的不打算跟我回鬼界？”
柳絮顿住脚步，回头看他道：“不回。”
落无不解：“为什么啊？鲛女诅咒已经解了，也用不到你了吧？”
“有很多事还等着我去做。”
“你真当自己是救世主啊？非你不可吗？一不小心就小命不保，值得吗？”落无急了，在潭水中，鲛女的诅咒爆发的一刻，他身上的痛楚几乎蚕食他的理智。
在看到柳絮和鲛女对上的时候，他以为柳絮会被暴动的鲛女杀了。
“这次是你运气好，下次——”
“不是运气好。”柳絮打断了他的话：“是她善良。”
落无震惊：“善良？”
几个村庄被鲛女诅咒覆灭，她还能说出鲛女善良的话？他不理解。
柳絮也不需要他理解，鲛女不需要任何人理解，只要柳絮懂就行了。
她望着前方，耳边响起小娇儿在海中畅游时的笑声，柳絮庆幸那白衣少年给小娇儿编织了一场美梦，即使现实是残酷的。
但她也终究还是善良。
落无修为精进，还需要巩固，他最后询问柳絮是否愿意跟他回鬼界，得到的答案是一样的。
他只能叹气表示遗憾，说以后如果她改变想法就去鬼界找他。
落无走了，柳絮的玉简传来信息，是洛景煜，他说诅咒控制住了，受伤的人都在恢复。
柳絮回去的时候看到宁如玉的瞬间，突然感受到了小娇儿的气息。
她呼吸一滞，旁边的洛景煜在碎碎念，说柳絮走了几天宁如玉突然就晕倒了——
柳絮突然垂眸笑了，为什么宁如玉看到她会哭，为什么会来这里，小娇儿被封印过后的神魂附在宁如玉的身上。
早在许久之前，就与她相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