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啊，您老抬抬手，绕了俺们当家的和孩子吧，俺当家的可是叫了你三十年的娘啊，孩子们也都是你的孙子啊，你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么断送了他们哇……只要你抬抬手，俺们一家子愿意给你给二房当牛做马哇……求求你高抬贵手啊……”
  吴虎满眼恨意地低着头，一声不吭，最小的吴豹被她娘掐了一把，就扯着嗓子嗷嗷地哭起来。“哭，哭大声点儿，求求你们奶奶，求她放过你爹和你大哥……”
  胡彩霞不停地教着小儿子，看吴虎不哭，抬手狠狠打了他一巴掌：“你不哭，难道眼看着你爹和大哥被送去劳改啊。”
  吴虎扭开头，不看自家亲娘，却愣是梗着脖子不肯哭。
  吴豹见二哥挨打，哭得更大声了：原先二叔住他们隔壁，奶奶每次做好吃的都给他们哥仨，奶奶还常常塞块糖给他……可自从二叔死了，他就再没吃到好东西了……呜呜呜……
  他偷偷来二叔家，还被小傻子给打了，爹娘和哥哥们都说是因为奶奶不是亲的……呜呜呜……
  王绣和赵莉开了大门。
  胡彩霞一手一个，扯着两个儿子就让他们下跪，跪下求奶奶和二婶放过他们爹和大哥。
  赵莉性子温软，却也不是真的任人欺凌的包子，看这情形，立刻大声道：“胡彩霞你这是干什么？哪有你这样当娘的？”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高抬贵手……”胡彩霞鼻涕眼泪地哭求。
  赵莉不让她说完，直接大声道：“你们来求我们做什么？你们都看见了，我们刚起，根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啊？”
  王绣在心里给儿媳妇点了个赞，立刻跟着大声道：“这是咋地啦？啥事儿，一大早上跑家门上来连哭带闹的？胡彩霞，你说你不着调也就算了，你总得替孩子们想想，你逼着他们这样耍泼放赖的，你还让不让他们活个人啦？眼瞅着孩子们一天天长大了，你不要脸，也得顾着孩子们的脸面。要是臭了名声，他们以后还说不说个媳妇儿，成不成个家了？”
  王绣和赵莉婆媳俩配合打的好，赵莉立刻跟上：“你有事儿说事儿，哭闹有什么用啊？大伙儿说说对不对啊？”
  围观的社员们纷纷附和，七嘴八舌地让胡彩霞把事儿说清楚。
  这一大早地来看热闹，看半天哭闹，绝大多数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呐。
  王绣顺势把吴豹给拉起来，用手帕子把他脸上糊的眼泪鼻涕给擦了，顺势塞了块糖到他嘴里。吴豹嘴巴里含了糖，顿时不哭了，还往王绣身后躲了躲，不让亲娘再拧到他。
  赵莉看了眼一声不吭的吴虎，没伸手，只说：“二虎也快起来，劝劝你娘，别这么闹腾，她闹得难看，丢的是你们兄弟的脸面。”
  自从伤了小可之后，吴虎也算是体会到了被人看不起，指指点点的滋味儿。
  同龄的小子们都不爱和他玩了，大人们看见他也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那模样，活像是他身上带着不干净的东西似的。
  他回头看向自己亲娘，却没说话，只梗着脖子朝向另一边。
  亲爹亲娘是什么人，他太了解了，不是他能劝得动的。再说，他为什么要劝啊，要坐牢也是老大去，关他什么事啊！
  胡彩霞眼瞅着俩儿子，被王绣和赵莉婆媳俩三言两语就给分化了，更是又气又急，一着急就开始出昏招。
  她也不扮可怜了，叉着腰就骂上了：“你们别在这里假惺惺、装好人儿，你们要是这么好心，能让人送老大和大龙去公社吗？他们怎么你们啦？连墙都没进，碰都没碰你们一指头，咋就要送去公社啦？这是明晃晃地欺负人啊……你们这是不让人活啦……”
  王绣听她这么一骂，可就笑了，冷笑。
  “你不说我们还不知道，他们要翻我们家墙啊。咱们两家早就断了亲，再不往来了，他们来我家做啥啊？哪怕是来我家，前后两个大门不走，干嘛要爬墙啊？”
  赵莉则伸手替王绣顺着气，一边道：“娘你消消气，为了这种人气坏身体不值当。”
  回头又道：“你说送公社，我们可没那个权利。你和我们说得着嘛？谁做主你去找谁啊，找我们真没用。”
  趁着乱哄哄的，小可溜达过来，一眼看见倚着王绣的腿吃糖的小傻孩儿。
  她嘿嘿一笑，朝吴豹招招手，又摸出一袋芒果干朝他晃了晃：“想不想吃？”
  “嗯嗯嗯。”吴豹的眼睛都要黏在芒果干上了。
  小可招招手，吴豹就跟着她从人群里溜出去了。
  两个人啪嗒啪嗒跑进大队部，小可一眼瞄见在修理拖拉机的范明武和姜友富，大声道：“不好啦，我们家被围了。我奶奶快被气晕了。”
  大队部和小可家隔不远，胡彩霞连哭带嚎的，闹腾的动静也挺大，他们当然也听见了。
  只是，他们老爷们儿不愿意和妇女们揪扯，就想着尽快把吴老大爷俩送去公社，只要断了胡彩霞的念想，她也就不闹腾了。
  可是小可跑来求救就不一样了，民不告官可以不究，小小社员都跑来求救了，治保主任和民兵队长再装聋作哑就说不过去了。
  范明武紧皱着眉头，高声问：“陈主任还没来吗？”
  陈翠翠是青山大队的妇女主任。
  “来啦！”陈翠翠的大嗓门在办公室里答应着。
  “走，去看看，别真出了什么事儿。”范明武一吆喝，陈翠翠忙跑过来打头阵，后边几个民兵跟着壮声势。
  有了这些人过去，小可一点儿不担心自家奶奶和妈妈吃亏了。
  她不为难自己的小短腿，溜溜达达往回走。
  吴豹巴巴地跟上来，眼见着小可又把手里的好吃的揣进了口袋里，哇地一声，哭了。
  小可一拍脑门儿，这还被赖上了！
  她撕开芒果干，捏了一小片塞进吴豹的嘴巴里，芒果特有的香甜瞬间把吴豹给征服了。
  傻小子脸上还挂着泪珠子，眼睛却瞪得大大的，一脸地不敢置信：这是什么东西啊，也太好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