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握了握赵莉的手，看着她转动眼球看向自己，这才慢悠悠开口：“妈妈，你想去京城，还是回海市？”
赵莉眨眨眼，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重启大脑开始思考。
京城自然是全国人民向往的城市，海市则有她的父母和兄长——父母和兄长已经平反，近期就会返回海市，若无意外，以后他们也会继续在海市工作和生活。
赵莉垂着眼想了一会儿，还是道：“我想回海市。”
她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想也知道，这许多年父母必定受了许多磋磨。他们虽然平反恢复工作，但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她错过了八年，以后，她想多陪在父母身边尽尽孝心，让他们安享晚年。
小可毫无异议，立刻笑着鼓励：“好，等妈妈拿到通知书，就能回海市看望外公外婆了。”
赵莉微笑着点头，心情彻底平复下来。她拿出钢笔，郑重地在志愿填报栏里填上了复大，专业填了汉语言和英语两个。
至于其他院校，小可笑眯眯给她出主意：“把京城的几所名校也报上？然后写服从调剂呀。”
一向温柔和顺的赵莉，这一次却坚定地摇了摇头：“不用了。”
父亲就是在高校任职，她从小耳濡目染了不少，许多高校的老师都有些文人的狷介性子，你胡乱报一堆大学，肯定会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小可也就是一时起了玩心，赵莉不同意她也没再多说，笑眯眯地看着赵莉把填好的志愿表交给刘主任。
刘主任看她只填了一所学校，怔了一下，然后笑着点头：“好，很好。”
至于什么保底、兜底的，这位根本不需要啊。这么高的苗子，复大就是瞎了眼也不会不录取呀。
“我也沾沾光，在这里填了吧。”小李也笑嘻嘻地填报了他的志愿，他对自己的成绩有数，没填什么国家名校，就填了本省的一所三所大学，为了保险，最后一个还填了个大专。
刘主任接过去一看，忍不住笑道：“你这也太保守了吧。”
小李笑地灿烂，没有半点儿遗憾：“我能上大学就很高兴了，保守点儿，比玩脱了强。”
刘主任又看看他，竖了个大拇指：“行，你小子不错。”
年轻人冲劲儿大，却也往往好高骛远、眼高手低，有清醒的自我认知，还能够如此沉稳、豁达，非常难得，不出意外，将来必定有所成就。
这么想着，刘主任不仅想起自家的闺女来，因为有他这个父亲，他家闺女六月份就开始复习，却也只考了二百分出头，大概率是上不了本科，搞好了能上个大专，搞不好就只能读个中专了。
虽然如此，能考上的，以后分配都能有个不错的工作，配眼前这个小子，倒是不算高攀。
他笑眯眯地问：“小李今年25，结婚了吧？”
小李摸着头嘿嘿地笑着，道：“还没呐，我家里穷，连间房子都没有，参军前，我几乎没吃过饱饭……”
刘主任脸上的笑容滞了滞，随即哈哈笑道：“这不是考上大学了嘛，等大学毕业就好了，国家给分配工作，还管分房，不愁找不上媳妇儿啦。”
小李笑的憨憨的：“我也是这么希望的。”
从刘主任办公室出来，小李还要去办其他的事，就和赵莉商量，让她稍等一会儿，待会儿一起吃饭，吃完饭再跟着拖拉机一起回去。
赵莉低头看看女儿，笑着婉拒了：“我就不多留了，家里的表弟和妹妹要参加今年高考，我想多给他们补一补课。”
听她这么说，小李也不再勉强，陪着母女俩取了自行车，又把母女俩送到大门口，看着她们骑车走远，这才转身回去。
刚进大门，没想到迎头遇上了开完会的张寒潮。
“走了？”
“嗯。”小李点头应着，有些蔫吧。
张寒潮嗤笑一声，道：“喜欢人家，就勇敢去追，这个窝囊样子，出去别说跟过我。”
小李脑袋耷拉地更低了，喏喏道：“人家要回海市……”
张寒潮也沉默了。
赵莉本就是海市的下乡知青，这一次高考成绩优异，肯定是要回海市的。而小李的成绩虽然不错，却只能算是中等，省内大学有把握，报海市的大学就有些冒险了。
万一不被志愿学校录取，很可能会成为漏录的，从而错失这一次上大学的机会。
片刻，张寒潮抬手拍了拍小李的肩膀，道：“行啦，既然心里都明白，那就看开些，打起精神来，好好给我站好最后一班岗！”
“嗯。”小李答应着，跟着张寒潮又去忙了。
赵莉因为走了捷径，填报志愿比其他考生快许多，母女俩从教委离开后，哪儿也没去，直接回家。
路上倒是没再遇上讨厌的狗皮膏药符长华，顺顺利利地回了家。
王绣已经带着保民和杜玉玲吃午饭了，看见赵莉和小可母女回来，忙撂下碗筷又往厨房走：“你们先暖和暖和，我再去添个菜。”
小可却跟上去，大声和王绣报喜：“奶，你知道吗？我妈妈可厉害了，考了全地区第一名！”
“哇，全地区的第一名啊？那得都是一百分吧？”王绣也被惊喜砸到，却有些不太明白，只记得小可考第一名每次都是一百分。
赵莉笑道：“没有一百分，这种考试，很少有一百分的。”
王绣哦哦两声，又道：“没一百分也厉害，全地区第一呐，这搁在旧社会，就是那个秀才呢吧！”
小可笑嘻嘻地拍马屁：“奶奶真厉害，连秀才都知道哇！”
王绣抬下巴，小老太得意脸：“那是，老王家曾经也是读书人家呢！”
一家人兴高采烈地热了馒头和菜，端上桌一起吃了午饭，得知赵莉报的是海市的大学，所有人都觉得理应如此，没有任何意外。
王绣更是主动提起：“你爸妈的事儿也平了，你正好带上小可一起回去，让小可见见外公外婆。”
赵莉点头应着：“等录取通知书到了吧。”
王绣则道：“这回也让保民跟着一起去，你上学，让保民带小可回来。”
赵莉怔了一下，嘴唇动了动，到底没有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