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绣沉吟着点头：“这倒是……”
小可握住她的手晃晃，笑眯眯道：“您呀，这段时间就好好琢磨裁剪缝纫，我还盼着你开班当老师，像保民表舅一样，带着许多人一起挣钱呢。”
王绣被摇晃着眯缝了眼睛，享受着孙女儿难得的撒娇，笑着连声答应：“好好好，奶奶都听咱家小可的。”
她们家没有人出去跑销售，临时的社会环境也不允许太大的动作，小可家的布匹生意在范小玲之后，又有两个本村的小媳妇儿过来批发，拿到娘家大队里去卖。但总体销量还是有限，都不用小可操心，王绣在家就打理了。
比较明显的是，王绣接的裁缝活儿多了许多，连公社里的人也打听着来找王绣做衣服，因为她这边款式新颖，能够在厚厚一本服装款式书上随便选择，还有漂亮的不要票的布料，简直让爱美的大姑娘小媳妇儿欢喜无限。
上门的年轻姑娘多了，很快出现了连锁反应。
这天吃晚饭，王绣开口道：“王稀罕家媳妇儿今天打听保军，说是前两天她娘家二姑家闺女来做衣裳看见了保军……”
保民保群保众加上小可几双眼睛齐齐看向保军，一个个眼睛亮闪闪的，满是戏谑。
保军又羞又窘，脸红成了猴屁股，恨不能扒拉个地缝儿钻进去。
“姑，我还小呢！”保军急忙忙地出声，想要制止王绣说下去。
王绣不以为意：“18了，不小了。那闺女家是刘桥公社的，老爹是公社干部，她也上了班，在卫生院干护士呢……”
保军三两口把饭扒拉进嘴里，抓着碗筷就走：“姑，我还上学呢，不着急。”
看着保军落荒而逃，保民保群几个人毫无阶级感情的笑起来。
小可使个眼色，保军一手一个拽走了保群保众，清了场。
小可笑着凑到王绣身边：“奶，军表舅上学晚，憋着一口气要学出个样子来呢。”
王绣很赞同孩子们读书上进，只是道：“说亲、结婚也不耽误上大学啊，你妈不就考上大学了。”
小可噗嗤一下笑了，拉着王绣的手道：“你也说我妈，你不看看前头多少年没高考了？也就是这一两年特殊情况，等保军表舅考大学，早就不允许上着学结婚了。”
看王绣不说话，小可又试探道：“要不，你和我舅爷说一声，不让他念书了，该相亲相亲，别耽误了结婚生孩子。”
王绣猛地回头，头一回瞪了宝贝孙女一眼：“别乱说，他只要肯上进，还是先念书。”
小可不在憋着，舒畅地笑着搂住王绣的胳膊：“我奶奶最好了。”
保军满心忐忑地等到小可出来，却见她绷着脸摇了摇头：“你别急，我再劝劝。”
保军的心一下子沉下去——难道，他要相亲结婚，放弃学业？
他转身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学校走，走了两步，又猛地转回去，就见小可和保众保群、保民几个挤眉弄眼的，一个个憋笑憋的脸红脖子粗的。
保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哼一声，转身往学校去了。只是，脚步没了之前的沉重。
“坏了，四哥真生气了！”保众大叫。
小可也跟着叫：“欸，看来是我坏了军表舅的好事儿，惹他生气了，我不对，我去找奶奶说说，赶紧给我找个舅妈。”
保军哭笑不得，却没有回来，反而加快脚步去了学校。
这几个调皮捣蛋鬼，越搭理越来劲。
果然，小可几个见正主都走了，也没意思了，嘻嘻哈哈地也往学校去了。
却不知，这还只是开始。
第二天，小的们都去学校了，家里只有保民和姑姑王绣两个。
王绣在东厢做缝纫，保民做完蘑菇棚的活儿出来，恰好看到两个女人进大门。
“保民吧，吴家婶子在家吧？”三十多岁的妇女笑着打招呼。
保民在青山大队也住了一年多，对这边的人也认个差不多，认得这位是村东边儿住的，婆家姓陈行二，男人小名小臭，人称小臭媳妇儿。
当着面，保民当然不能跟人叫小臭媳妇儿，只能笑着寒暄：“二嫂来了，我姑在东厢呢。”
说着话，又朝东厢喊了一嗓子：“姑，陈家二嫂过来了。”
到此，保民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去井边打了水洗手，直接进西屋看书去了。他虽然没去上课，但正经是挂了名的中学学生，期末要参加考试的。
小臭媳妇儿进了东厢，直接把身后跟着的姑娘推到了前头：“婶子，这是我娘家小妹俊芝儿，你眼光好，帮忙看看。”
这话说得奇怪，但王绣自动给转换了一下，笑着道：“俊芝儿这名字取得好，这闺女长得可真俊呐。你是准备做褂子还是做裤啊，我帮你推荐推荐。”
说着，把选款式的服装书递了过来，“这个书签子前头是褂子样式，后边儿是裤子、裙子……你生的这般俊，做条裙子穿出来肯定更好看。”
俊芝儿害羞地垂了头，手指搅着辫子梢儿，小声道：“这个……穿不出去。”
王绣并不意外，毕竟这年月思想还都很保守，特别是农村大姑娘，穿件半袖就是很时髦的了，露腿的裙子根本不敢穿。
她并不勉强，“那你就看褂子和裤，今年流行这样的尖领和这样的木耳边儿，你慢慢挑……”
说着，有抬头问小臭媳妇儿：“你带布料了？”
“没啊，哪有布票呀。这不是听说你这里有裕富的布料嘛，才带了我小妹来做件新衣裳。”
王绣笑着点头：“没事儿，还有几块花布，够你妹妹用的。”
这姐妹俩商量半天，挑了尖领的款式，又选了一块粉红地子小百合花的布料。王绣给量了尺寸，照例收了布料钱，就送人离开了。
不是她不好客，主要是这段时间活儿多，还有些是赶着急用的，她不能给人耽误了事儿。
没成想，小臭媳妇儿下半晌又带着妹子来了，这回没再买布料做衣裳，就坐着说了扯天扯地地说了大半个小时的话。
王绣招呼她们几句，见她们确实无事，索性自己坐到缝纫机后几乎干活儿了，一边随意应付这姐妹俩一句半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