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华表舅得了小可的指点，兴冲冲走了。
  小可转回来，继续捣鼓几株果树。
  她买的本就是三年大苗，经过两年的缓苗生长，果树今年应该都能结果子了。
  她看过了热热闹闹地杏花和桃花，如今到了满树梨花赛雪的日子。
  为了能吃到更大更多更甜的果子，她指使表舅们陶腾了些羊粪鸡粪的，给果树们施肥。门外的樱桃树，她也自己捂着鼻子上了肥，浇了水。
  又有人在大门口打招呼：“秉礼娘！”
  小可眉头皱起来，丢下手中的水瓢往前走，她想看看是哪个脑瓜子出门被驴踢了，奶奶好不容易走出丧子之痛，还特特地跑到家门口来提醒？
  结果，没用小可出马，在屋里和王绣作伴说话的范老太已经冲了出来，奔着大门口的妇人就过去了：“甜甜她奶，你这是来干啥了？”
  来人是付长华的老娘，甜甜是被范小玲离婚带走的女儿。那小姑娘跟着范小玲嫁去新家之后，继父待她很好，那边的爷爷奶奶待这个小孙女也很是疼爱，范小玲直接给甜甜改了姓，原来的付甜甜，如今叫袁甜甜了。
  小可直接噗嗤一下笑出来：范老太出马一个顶仨！
  这一招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妙哇！
  付长华老娘脸上的笑顿时僵住，干巴巴地，想发怒，又死命咬牙忍住，耷拉着眼皮不看范老太，径直往里走，一边走一边道：“吴嫂子，在家吧？我进来啦……”
  她眼瞅着要闯进正屋去了，王绣不得不在东厢出声：“我在这屋呢。”
  长华娘调头进了东厢，范老太撇撇嘴，也跟了进去。
  这位和她们家可没什么往来。小可觉得奇怪，也舀一瓢水溜达到东厢窗下，浇花。
  就听屋里长华娘已经说明了来意：“我们长华写信回来，说是认识了个女大学生，那大学生家是地区里的，爹娘对我们家长华很满意，想让长华家去一趟认认门儿……咱们这第一次上女方的门，怎么也得捣鼓身新衣裳穿呐……”
  范老太再次接口，道：“你是来做衣裳的，你的布料子呢？还有，你家长华的尺寸你知道不，没尺寸可没法做衣裳。”
  长华娘也学乖了，不搭理范老太，对王绣笑了笑道：“我就寻思着，咱们一年挣那俩工分，吃了喝了剩不了仨瓜俩枣的，如今还要给长华交学费啥的……就是去女方家一趟，最多也就穿一天，也不用专门做新衣裳……我那天看见你们家保民穿着一身新衣裳，你看给我们长华穿一穿，穿完就给你们还回来……”
  村里人日子都难，平常里有什么事，借一件衣裳冲门面也算是常事儿。
  但既然是借，不管是借钱还是借东西，一般都是关系亲密的人家才会做的。吴家和付长华家可没什么情分，要较真，还有仇呢！
  付长华那个渣渣，当初可是想对赵莉下手的。
  王绣不是那种黏黏糊糊的性格，当即干脆利落道：“你来的不巧，保民回王家庙了。”
  这话说的含蓄，其实就是拒绝了付长华老娘借衣服的请求。
  但付长华老娘却好像没听懂，笑着朝王绣虚空怕打了一下，很是亲昵道：“你说的，我又不是借你们家保民，就借他一身衣裳。咱们大队谁不知道，你们家几个小子得了你这姑姑的济，见天穿得都是新衣裳。那么多衣裳，我不信他回个家还都带走，你就给我找一身新的，最好是只见过一两次水的，给我们长华穿一穿……我们长华以后可是要留在地区里的人，指定忘不了你们的情分。”
  小可听得无聊，都准备离开了，猛地听到这么一句，脚步停住：哟呵，付长华就是去读个中专，一学期还没读完呢，就开始趾高气扬地舞到他们家门上来了？
  还留地区的人？京城里照样有掏大粪、捡破烂儿的，留地区多了不起呀？！
  呸，那种货色，谁稀罕他记着啊！
  范老太也彻底恼了，丢下手中的针线就站到了付长华老娘面前：“你听不懂人话是吧？都说了孩子不在家，不能借给你衣裳，你还赖赖皮皮地不罢休，这是想干啥？耍赖皮呀？谁欠你们家的了？”
  “你个范老婆子，疯了吧你？我来吴家借东西关你什么事儿啊，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付长华老娘也不示弱，登时跳脚开骂。
  王绣也再不给她留面子，拿起缝纫机上放的一根量衣尺来，奔出来就朝付长华老娘身上抽打：“走走走，你还跑上门来骂人了？范家老姐姐说的就是我要说的，别说孩子们不在家，就是在家，我们家衣裳也不借给你。你们那种人家，我们不和你们犯来往，我们嫌晦气，嫌丢人！”
  俩老太太武力值都不弱，又有两三个妇女偏帮，付长华老娘很快就被推出了吴家，气得在门口跳着脚还要骂，王绣拎着尺子追出去一吓唬，一溜烟儿跑走了。
  “哎，一个大队的，都知道付长华考上学是好事儿，但他老娘不做人啊，嘚瑟地整个大队都要装不下了，见天逮谁和谁显摆，说是他们家长华出息了，以后要留在城里工作，还要娶城里的大学生媳妇儿……”
  “嘿，她可不仅仅是咱村里显摆，据说四邻八乡的都被她显摆遍了，她还说大儿子以后就是公家人了，小儿子小闺女说亲也要说条件好的，以后都能跟着沾老大的光呢……”
  被闹腾了一通，王绣只有堵心，摆摆手止住众人的议论，“那种人家，不屑的说。行啦，你们谁做衣裳？谁扯料子……”
  小可全程旁观了一场老太太们的战争，也忍不住给俩老太太的超凡武力叫好、鼓掌！
  奶奶们太给力，虎老雄风在啊！
  付长华老娘没能从吴家借到新衣裳，当然没法向儿子交待，付长华写信回家，可不是要旧衣裳，而是要钱的。
  付家没分家，当初付长华挣得工资、范小玲挣得工分，都是交给付老太掌管的。
  但是，付长华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这些年给二儿子说亲、结婚，给三儿、小闺女张罗婚事，都花了不少钱，把付长华交回来的工资都花了个精光不算，还拉了一屁股饥荒，哪里还能拿出多少钱来。
  她骂着吴老太和范老太俩老货，一路往家走一路犯愁，上哪去寻摸一套新衣裳给儿子应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