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妈妈手里端着一盘水果，把水果盘放下，这才来接丝巾，一边笑微微看女儿和大孙子：“好看，谢谢小莉，也谢谢咱们斐然。”
  赵莉回头看，恰好看到小少年微微低了头，但他微红的脸颊和耳根却仍旧暴露了一切。
  赵妈妈和赵莉母女俩目光相碰，交换了一个眼色：孩子是想亲近他们的，这是个极好的信号。
  另外，母女俩也对这孩子的心性很满意。这么大的孩子，遭逢如此变故，尚且能够冷静应对，是个有担当、有造化的。
  吃过饭，赵莉招呼斐然吃水果，一边和赵妈妈商量：“明天让爸爸和大哥早点儿回来，咱们重新照一张全家福，给二哥寄去。”
  赵妈妈点头答应：“好。斐然都这么大了，是该给你二哥也看看。”
  又叹息道：“可可不在，你记得把可可的照片给你二哥也寄一张。”
  赵莉笑笑，点头应着：“好，小可的照片不少，我挑张好看的寄。”
  说着话，很自然地走去拿了相册过来，拉着赵妈妈和斐然一起看。
  赵家的相册很厚，记录着赵家几十年的生活剪影。曾经，赵爸赵妈也很年轻，赵爸英俊赵妈漂亮，站在一起宛如一对璧人。
  后边有了三个孩子从小到大的照片，从牙牙学语，到青春韶华；
  斐然突然看到了一张合影，是赵江町和郑玉珠在赵家门口拍的，郑玉珠坐在椅子上，赵江町站在她侧后，双手扶着郑玉珠的肩膀，两个人都笑的那么幸福和美好。
  这张照片占据了整整一页，大部分空白的相册有些突兀，仿佛代表着什么。
  接下来，照片出现了一个断代，一个长达近十年的断代，其间，只有寥寥几张，赵家人分散在各处的照片。
  赵爸赵妈的一张合影，是他们即将回城前，在曾经居住了七年的房子前拍的。
  大哥赵江町仅有一张照片，是他离开前，与送行人员的一张合影。
  照片最多的就是赵莉，但也主要是这两年拍的，有她和小可的单人照，也有一家三口的合影，与保民兄弟们一起的合影，青山小学给她送行的合影……
  斐然在照片中看到了爸爸一家的过去和现在，也看到了姑姑说的她下乡的村子，还有姑姑的女儿和婆婆。
  那是个漂亮的小姑娘，梳着两根弯弯的羊角辫儿，大眼睛不像姑姑的丹凤眼，而是漂亮的杏核眼，大大的亮亮的，带着笑，仿佛装着星子。
  赵爸爸和赵江町陆续回家，一家人经过短暂的交流后，各自回房休息。
  赵莉和斐然自然地走在一起。
  到了二楼时，斐然突然说了一句：“小姑姑，我能跟着你一起回去吗？”
  赵莉很有些意外，却立刻笑道：“我是非常欢迎啊，不过，我要和你爸爸说一声。”
  斐然看着她，片刻说：“我说吧。”
  赵莉点头：“嗯嗯，好，那我等你消息。”
  第二天早上，赵莉还未得到斐然的反馈，大哥赵江町先问她了。
  赵莉就实话实说：“斐然很好奇我下乡的村子是什么样子，我觉得，带他一起也不错，让他也体验一下乡村生活……或者，能让他更容易接受，是什么情况，才导致了我们的缺席。”
  赵江町默然片刻，点了点头：“嗯，票我来买。”
  赵莉就笑了，“好。”
  赵江町工作的原因，比较容易拿到卧铺票。
  两天后，赵莉带着赵斐然同学一起登上了回乡的火车。
  大哥赵江町送她们到火车上，安排好行李才下去。
  火车启动，赵莉向大哥挥手再见，回头看，赵斐然只是看着站台上的男人，没有挥手，连声再见都没有说。
  这两天时间，赵江町不但给他们买了火车票，还给赵斐然把户口转到了赵家。原来的斐然随母姓，叫郑斐然；如今回到赵家，自然就改成了赵斐然。
  这个改动，赵江町是询问过儿子的。斐然没有拒绝，赵江町就当成了默认。
  车厢里只有三个人，对面是一个出差的中年人，很沉默，拿着一本书在看，一路上基本没有说话。
  赵莉把录音机给了斐然，他自己也带了两本书，一路上斐然都呆在上铺，看书或者听歌。
  火车到站，转公共汽车道县城。
  车站上，保民和保军已经等着了。
  看到赵莉下车，保民立刻开口招呼：“表嫂……”
  赵莉笑着应了，回头从车上接下来一个漂亮的小少年，保民和保军都愣住了。
  这是什么情况？表嫂去海城上了半年学，怎么还带回来个孩子？
  经过介绍，哥俩才知道这个是赵莉大哥的儿子，是赵莉的侄子，哥俩同时暗暗地松了口气。
  坐在自行车后座上颠簸了将近两个小时，终于到达青山大队。
  前一段时间雨水多，山上的菌子长得特别快，采得也特别多。
  刚收上来一批山货，小可正在院子里帮着王绣一起整理晾晒菌子、木耳，站在屋顶上晒货的保群突然嚷嚷起来：“回来啦，三哥四哥接回表嫂啦。”
  王绣一下子站起来，满脸喜色地就往外走。
  倒是小可没怎么着急，先把手中的一把木耳放到帘子上摊开，又洗了洗手，这才不紧不慢走向大门口。
  自行车铃声由远及近，小可走到大门口，恰好看到保军骑着自行来到门前：“姑，咱家的大学生回来啦！”
  王绣满脸欢喜地答应着，往前走两步，保军跳下车，显出了后边坐着的斐然，王绣就笑着招呼：“这是斐然吧？一路上累坏了吧？赶紧回家，回家歇歇。”
  说着，很自然地来牵斐然的手，但她自己伸出手来才看见，手上摘蘑菇摘的还挺脏，着急往外走都没洗呢。
  “刚才摘蘑菇呢，没洗手，你自己家来哈！”王绣热情地招呼着斐然进门，保民带着赵莉也到了门口。
  “娘！我回来了。”
  “哎，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王绣抬头仔细端详着赵莉，脸上的笑渐渐少了，连眉头都皱了起来：“咋又瘦了？学习太累吗？”
  赵莉下意识抬手摸摸自己的脸，笑道：“也没觉得太累，大概是天热……我可是想极了家里的饭菜，吃几天就胖回来了。”
  王绣连连点头：“嗯嗯，还是家里的柴火灶烧饭好吃。家来了，要紧弄点儿好的给你补补，可不能再瘦了，再瘦都要脱相了。”
  小可看着奶奶絮絮叨叨地带着妈妈进门，乐呵呵地看着，并不出声打断。
  “小可！”赵莉看见女儿喊人，小可这才笑嘻嘻地凑过去。
  “妈，我看你和奶奶亲香，我怕凑过来抢人，惹奶奶不高兴。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