卤货这东西很奇怪，热的时候香飘半条街，冷了之后，也有一种内敛却勾人的香气。
虞老太却只瞟了一眼就不在意了，肴鸡还是他们虞家的最正宗。如今国营饭店卖的肴鸡，不过是披了个皮，差的远了！她才看不上！
不过，她的目光还是落在了小可手中的小瓷瓶子上。
这个小春瓶釉层丰润，釉色青碧，有翡翠釉质感。
虞老太的眼睛不太好了，看不太清，下意识地伸出手，接过了酒瓶。
她的手指因为生活多年的磋磨变得粗糙，但抚摸过瓶子釉面的时候，却仿佛少女碰触她最珍爱的珠宝，轻盈而温柔。
小可微微有点儿惊讶，却没有出声打断，只默默地看着对方，一点点触摸、感知……然后，小可突然意识到了老太太的视力出了问题。
她并非眼盲，只是视力受限，仅仅是老花眼吗？还是其他什么眼疾？
虞老太看了一分钟左右，叹了口气，却也没把酒瓶还回来，只道：“行了……你的酒我收了，多谢。”
小可隐约觉得，她中间停顿那一下，语气转换明显，原来是想说：退下吧！？
吃过晚饭后，保军收拾，保民推了自行车要出门。
小可哒哒哒跑过去，把一只饭盒递过去：“给玉玲舅妈吃。”
保民接过饭盒，笑道：“那我替她谢谢你。”
“嗯嗯，快走吧！”
杜玉玲也考上了高中，她家离得近，上午没来报道，一直没见着，保民去学校里看看。
至于住宿舍的事儿，保民没提，小可也没问。
毕竟，这个年代和新世纪不同，男男女女的事情上还是比较敏感，哪怕他们两个已经订了婚，住在一个院子里也容易招人非议。
小可没了心事，蹦蹦跶跶回了自己房间。
八月底的天气，夜晚已经凉了，但仍旧有不少蚊虫之类。
老房子没有配纱窗，小可从自己的存货里扒拉半天，寻出两匹欧根纱来。
有一段时间她买布料比较多，这两匹欧根纱是卖家给的赠品，颜色是很美丽的浅绿和粉紫，布料幅宽1.5米，小可当时没想起有什么用，就随意丢进玉坠里存着了，没想到，今天能用上。
她出声招呼保军过来，指使他拿尺子测量窗框和门框尺寸，然后开始直接裁剪布料。窗户和门框宽幅都够了，只需要截取两端就好。
小可取了针线，找了两根比较木条缝合在两端，然后固定在窗户上，就成了简单的纱窗。门则制成了简单的纱门帘，同样两端用了木条。
看着小可缝的歪歪扭扭的针脚，保军没忍住噗嗤笑了，却又连忙拿拳头堵住嘴。
小可翻个白眼儿：“知道我不会针线，笑就笑呗，有啥呢！”
见她光棍，保军反而不笑了，伸手过来揉揉小可的脑袋：“你已经很厉害啦！”
要是再连针线这些都精通，还让不让别人活了？现在，保众就被迫天天学习像上刑一样呢！
小可才不在乎这个，笑着拍拍缝好的一条纱帘递过去：“你去挂上吧。先将就着，周末拿回去让奶奶给好好缝一下。”
县城里也有裁缝铺子，但欧根纱在这里大概比较罕见，小可只是想拿来挡蚊子，可不想招什么麻烦来。
保民出去一个小时就回来了，看小可和保军在捣鼓窗纱、纱帘也过来帮忙。
他也看到了小可缝的歪歪扭扭的大针脚，想说怎么不等他回来……但，抿了抿嘴后，他到底什么也没说。
忙碌了一天，大家都累了，各自回屋睡觉。一夜好眠。
早上，小可睁开眼看了看床头的闹钟，五点半。她定的闹钟是六点，居然比闹钟起的还早了半个小时。
不过，小可如今睡眠质量超好，七个多小时也睡饱了，精神满满。
起床、洗漱，刷着牙闻到香味儿，才发现保民已经在厨房里做了早饭。
小可擦擦嘴溜达过去，打开锅一看，煮了小米稀饭、熥了昨晚留下的馒头，菜板上搁着一根咸萝卜和两根黄瓜，显然是要做小菜的。
她抹了把暖壶，热水也烧好了，也就不再多管，拍拍手出来，一边活动一边打开录音机听英语。
没多会儿，保军也从屋里出来，刷牙洗脸五分钟搞定，也来到院子里跟着小可一起听英语。
一面磁带听完，保军跑过去翻磁带的时候，保民扛着扫帚从外边回来，手里还拎着个菜篮子。
“哥，你去干啥了？”保军迎上去，从保民手里接过一个篮子。
小可也凑了上去，就见篮子里放着二三十个鸡蛋，几个西红柿，一把小青菜。
保军有点儿失望：“哥，没割点儿肉啊。”
保民瞪他：“中午、晚上咱们都在学校吃饭，割肉来不怕坏了啊？！”
保军怏怏的：“噢。”
小可关注到的却是保民手中的扫帚，这是虞老太扫大街的家伙事儿。
三个人摆饭准备吃饭，虞老太从后院走出来，小可连忙招呼：“虞奶奶，还没吃早饭吧？一起吃吧！”
虞老太目不斜视地往外走：“吃过了。”
小可也不多言，低头吃饭了。
十五分钟，早饭搞定，三人收拾书包一起出门，然后就遇上了拿着扫帚回来的虞老太。
虞老太还没看见他们，人比较放松，没有特意地昂起头。
她微微低着头，眉头微微皱着，嘴里还低声地嘀咕着什么，好像有什么事情让她想不明白似的。
“虞奶奶，我们去上学啦！”小可笑着打招呼，然后利落地跳上保民的自行车。
三个孩子骑自行车走远，虞老太才从怔愣中回过神来：难道是他们？
第一天开学，分教室，照例是点名、排座次、发书这一流程。
小可各自最矮，不可避免地坐到了第一排。
与她同桌的是个男生，白白净净很秀气好看的一个小男生，名字叫周楚。
“你好，我叫周楚，今年11岁！”周楚很开朗，坐下后立刻自我介绍，然后忍不住好奇地问，“你多大了？”
小可抿抿唇角，还是回答：“吴小可，7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