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目光，赵琮看着炕桌上摆的文房诸物，含笑问道：“怎么没用？”
小可的目光也随着他一起落在炕桌上，笑道：“有用啊，你给我送来的纸笔一直用着呢，还有你给的字帖……”
说到这里，小可突然顿住。
似乎，她开始练字时，赵琮已经离开，这个老师还是遥控教学，没当面指导过呢。
想起虞老太的指点，让她受益匪浅来，小可不由心动。
眼睛亮亮地看着赵琮，道：“你只给我字帖，还没指点过我呢。”
说着，立刻去拿了一沓自己写的字纸过来，送到赵琮面前：“赵老师，请指正。”
赵琮的目光与她晶亮的眼睛对上，竟心头一跳，忙敛了眼神，结果字纸开始看，一边笑道：“我见过你写的，一直在进步。”
小可嘟嘴，不乐意道：“才不是。我都是自己瞎摸索，每个人指点，还是我去县城读书，租房子的房东奶奶会书法，看了我写的字后，直接说我是蒙着头瞎练，许多基础都搞错了……”
说起虞老太来，小可有许多抱怨：“你不知道，那老太太嘴可毒了，说我练字就像盖房子，地基都歪了，房子还能盖起来？即便勉强起了屋子，也是歪七扭八，根本不可能牢固，早晚得塌！你听听，你听听啊，她说我的房子早晚得塌……”
赵琮被她逗得忍不住笑起来，抬眼看过来，眼睛里是纵容的笑意：“怪我，是我疏忽了。”
略略一顿，又道：“早知道，我就打发个先生来……”
说到这里，赵琮又顿住。
关于小可这边的事情，势必是要确保不泄露消息出去的。施重几个是他信任之人，这才派来驻守。若是先生……他第一时间想到了秦九。只不过，秦九在朝为官，又是他的得力臂膀，根本分不出身。
其他人，竟一时想不到合适之人。
小可却不在意地挥手道：“算了，算了，有你教我就够了。我在县城读书，一周也只能回来一天，弄个老夫子来，让人家住在林子里当野人，太屈才了。”
赵琮摇头笑笑：“能教你，是……福气。”
小可嫣然而笑：“那就把福气都自己个儿留着，别散了。”
赵琮这回直视着小可的眼睛，嘴角翘起：“好。”
垂眼，赵琮仔细地看小可写的字，小可则趁机拿起墨条磨墨。她还是用的在海市买的墨条，用习惯了，品质挺不错。
赵琮抬起头，笑道：“确实长进不少……”
小可：“别光夸，指点，指点。”
赵琮笑笑，把字纸放在桌上，抬手去提笔。
小可连忙狗腿地递了笔过去，又挪到赵琮这边来，趴在他边儿上，认真地看着赵琮提笔写字：“这个‘真’字……”
小可看的眼睛都不眨的，扶在桌面上的手指下意识跟着描画。
赵琮目光扫过她的小动作，眼中闪过一抹笑意，顺势把手中的笔递过来：“你来写写看。”
小可抬眼看看他，也不打怵，来到赵琮让开的位置，端正坐好，一笔一划地写下一个‘真’。
赵琮给她点评指正，小可又写了一遍，赵琮这才满意揭过，教第二个字。
他也没让小可离开，而是就在她身边，另取了一支笔写字。
两人，一个教，一个学，竟是写了一大篇。
赵琮看着有些小可泛红的手指，正要开口说下课，却听门外传来王绣的声音：“可啊！”
“嗳！”小可脆生生应着，把手中的笔搁在笔山上，翻身下炕，趿拉上鞋就往外跑。
赵琮伸手把她拉住，拎起她挂在衣架上的衣服给她披上：“小心着凉。”
小可灿然一笑，答应一声，迎了出去：“奶。”
赵琮也从炕上下来，穿了小可给他准备的拖鞋，缓步走出里屋，恰好，迎着王绣进了屋门。
“老太太！”赵琮拱手行了一礼。
王绣看着长高了，越发清俊的少年，欢喜无限道：“长高了，快成大小伙子了。”
就是不够壮实，看着还是有些瘦。
按小可的说法，这位不是一般人家出来的呀，不应该吃不饱饭，怎么就不见胖一点儿呢！
赵琮含笑道：“拖您的福，我过完年就十五了，确实是大人了。”
男子十五束发，束发而就大学，学大艺焉，就大节焉。
而王绣就要质朴的多，笑呵呵道：“十五了，过两年就能说亲了呢。”
赵琮心头一跳，下意识抬眼去看，却见小可偎在祖母身边，正看着他偷偷笑，一脸天真。
他垂下眼，笑着拱手，心中却不免怅惘：尚是个孩子，不谙世事呢。
王绣简单寒暄两句，就道：“要过年了，前院总有些人来往，不清静，你们俩就在这里吃吧。”
赵琮笑着应下，帮着把王绣拿来的饭菜端出来，摆在桌上。
先送过来的是小鸡炖蘑菇、酥炸里脊、粉蒸排骨、酥鱼锅，还有个清甜润喉的雪梨银耳羹。
小可招呼赵琮：“快尝尝，奶奶特意给你做的小鸡炖蘑菇。”
赵琮先夹了一块花脸菇放在小可碗里，这才自己开吃，一块蘑菇咽下，满脸笑道：“还是那个味道，好吃。”
小可笑眯眯：“应该说比原来更好吃了。奶奶去县城看我，没少请教那位房东奶奶，那位可是祖传的厨艺，做饭特别好吃。”
听起来，小丫头在县城里生活的很快活，与房东老太处的也极好。
也是，这么聪慧又良善的丫头，只要她愿意，大概很少有人不喜欢她。
吃了两口，小可才想起来，放下筷子，回身从柜子里摸出几瓶酒来：“这是我小舅舅给的洋酒，你要不要尝尝？”
赵琮微微挑了起眉头，含笑道：“好。”
小可扒拉着几瓶洋酒跳了好一会儿，挑出一瓶威士忌来，又取了两只玻璃杯，开酒，斟入杯中，琥珀色的液体在玻璃杯中滑动，散发出淡淡酒香来。
小可把杯子推到赵琮面前，笑道：“这个是烈酒，我不能喝。我陪你喝这个。”
说着，她拿起另一瓶冰葡萄酒来，给自己斟了一点，举杯：“新年快乐。”
愿你和光同尘，与时卷舒，一身披清朗。
赵琮看着她，同样举了举杯子：“福启新岁，万事顺遂。”
愿天上人间，占的欢愉，年年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