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老太太登时来了兴致，也顾不上打探赵家的底细，也顾不上八卦赵莉的婚事了，立刻齐齐转向吴老太，询问起海城的样子来。
吴老太就微微抬了抬下巴，道：“海城啊，特别大特别的大。我那回去，出门就坐公共汽车，坐车出坐车入，结果怎样呢？一星期啊，我见天地坐车出去坐车回来，愣是没看到海城的边儿。”
这话颇有些逻辑不通，但老太太们不管这些，她们就听见吴老太说的，坐了一个星期的车，还没看到城市的边儿呢！
乖乖，那汽车跑的多块，这要是跑一个星期还没跑到边儿，那还不是大得没边儿了？
小可笑眯眯地听着老太太们扯了一阵闲篇儿，眼看着到中午了，老太太们纷纷起身回家了。
小可这才把东西拿出来，王绣和赵莉看着一堆全是外国字儿的东西，都觉得又新鲜又有些忐忑。这年月，和外国有瓜葛的，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小可就笑了，“你们就看看，该吃的吃，该用的用，标签撕了就好。”
王绣和赵莉对视一眼，齐齐点头，然后王绣亲自拿了一堆物件儿撕标签，赵莉则去灶房做饭。
特产里有两条烟熏大马哈鱼，小可直接动手取了一条，开袋后放在灶火上烘烤了几分钟加热，然后切块装盘。
她捏了一块鱼肉先喂给灶房的赵莉，又哒哒哒地跑去给王绣品尝。
大马哈鱼的肉质鲜嫩肥美，经过烟熏加工的大马哈鱼肉质紧实了不少，却仍旧鲜香味美，王绣和赵莉都夸好吃。
小可正要说爱吃，改天把另一条也吃了，王绣却发话道：“咱家正没啥好东西给亲家带呢，就把另一条带上，也让两亲家尝尝这个味儿。”
小可立刻无条件表示支持：“好，还有那个鱼子酱，外婆爱吃西式菜，她一定喜欢的。”
说着，小可又取了一只俄式大列巴面包，同样烤过后，切片。
这东西，干吃很有些粗糙，很多国人吃不惯，小可自己调了个沙拉酱，又翻了出一块烤鸡肉来，片了鸡肉片搭配，好歹尝着味道不错了。
就这，王绣吃了一片就不肯再吃了，只说自己消受不起，还是吃馒头得劲儿。倒是赵莉吃了两片，比平常吃馒头还多些，明显是喜欢的。
下午，公社里来了人，又给赵莉送了新学期的上学补助来，仍旧是五十块钱。
这个钱，当初是张寒潮在公社时争取的，张寒潮调入县领导班子，公社里这个补助没想到还保留下来了。
虽然，五十块钱对现在的吴家来说，并不是多在乎，但家乡的这份心意，赵莉和小可还是记着了。
赵莉把自己这些天总结出来的初高中知识点，让小可印了两份，一份送去了公社，一份则等小可开学，带去县一中。
傍晚时分，保民带着保军和保群保众哥四个又回来了。
中午的熏鱼足足六七斤，娘儿仨半条都没吃完，晚上正好给哥四个尝尝了。
至于大列巴，其他几个都不太待见，独独保军喜欢，不过，他会烤得火候大一点，外皮稍稍有些焦酥了，再涂上厚厚一层沙拉酱，放几片鸡肉，大口开吃。
看得小可都有些馋了，小小地切了一块，一小口一小口地啃着磨牙。
初九这天一早，赵莉要回海城了。
保民没再跟着送行，保军带着小可去了火车站。
两人看着赵莉上车，在卧铺车厢里安顿好了，这才下车离开。
老唐值班，没到站台上来，却提前嘱咐了小可，送完人找他吃饭。
小可也不跟他客气，送了赵莉后，就径直去了老唐的办公室。
老唐早就和同班的同事打好了招呼，见两人回来，直接翘班带着两个人回了家。
这还是小可第一次到老唐家来。
老唐家住的是铁路职工的宿舍楼，是70年代初建的筒子楼，一条走廊上住着十几户人家，走廊两端分别是厨房和洗手间，老唐家不算最倒霉的，没分在厕所门口，却斜对着公用厨房。
临近傍晚，整层楼的人家都在这厨房里做饭，人挤人人挨人，说话的争吵的，喧嚷闹腾，像是住在大街上。
老唐招呼俩人进门，一边道：“环境乱了些，不过总比另一头把厕所门的强点儿。”
小可跟着进门，环顾一周，就发现他家这住房条件着实有些差了，老唐年纪不小了，四十出头的人了，最大的儿子已经参加工作了，五个孩子，儿女成群的，却只能挤在两间小小的筒子房里。
小可估摸着，统共也就三十几平米。
她说话也不客气，道：“房子是小了点儿。”
老唐媳妇儿也得了信儿，在围裙上擦着手回来，进门就听到小可这句话，不由苦笑：“也不怕你们笑话，咱们这房子还是好的，还有好些小年轻结婚都没有房子呢。本来老唐的条件，是可以再申请一间房的，偏偏老唐烂好人，吃不得一点儿软乎话，人家一向他哭诉，他就不忍心了，住房名额让出去两三回了。”
“嗳，你说这个做啥。”老唐讪笑着制止老婆唠叨。
小可摆摆手，笑道：“婶子说的是大实话，没什么不能说的。”
“就是，你做都做了，还不让我说说了。”老唐媳妇儿回怼一句，到底给老唐面子，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忙着拿瓜子糖果，沏茶招待客人了。
别看这两个年纪都不大，小丫头还不到十岁，比他们家小闺女还小，但这两位，特别是小丫头可是个能耐人，要不是她帮着搞了几回紧俏货，他们家日子只能更艰难。
他们夫妻俩是老实人，却都知恩图报的，他们是真的把这两位，特别是小丫头当财神爷的，恨不能弄个神龛供起来呢，哪能不热情尽心地招待呢？
小可由着她忙，把书包里带的肉罐头、奶粉啥的拿出来，交给老唐老婆。
老唐老婆本能地想要推辞客气，却被小可笑着制止：“不用跟我客气，我跟唐叔算是忘年交，这两年没少让唐叔费心帮忙。哦，这里还有几套题，给哥哥姐姐们用的，是海城复大的教授编的，应该有点儿用。”
老唐媳妇儿都没反应过来，两套复习题就被老唐抢了过去，拿在手里翻了翻，喜笑颜开道：“你那俩哥哥今年就要考高中，前几天还说没有复习题……这回好了，看到这些，他们得高兴傻了。”
“那还是算了。”小可笑道，老唐两口子和保军都跟着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