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下回来，小可换一身衣服去了前院。
  前一天大家都来吴家帮忙，今天王绣出门去别家帮忙了。
  小可把正屋的炉子捣鼓旺，热了馒头包子，又炖了个汤，至于吃的菜，有卤味、有炸货，她切了一点白菜心，加海蜇皮拌个凉菜就好了。
  王绣忙到十二点多才回到家，小可迎她进门，就开始摆饭，热汤热饭地端到王绣面前，把王绣高兴地笑容止不住。
  吃过饭，王绣还要去别家帮忙，小可则收拾一下再次出门。
  这一次，她从前门出发，直奔县城。
  赵莉今天的火车，小可要去县城接应一下。
  火车是下午三点多到地区火车站，转汽车回到县城怎么也得五点多六点了。
  红旗饭店已经放了年假，小可也没指望饭店，她先去丽人服饰店门口转了一圈，看门窗各处都收拾的停停当当的，就直接回了虞家小院，生火烧水。
  晚饭肯定要回家吃的，但考虑到赵莉赶路辛苦，挨冻受寒的，小可备好了热汤、热水，让她先暖和一下，毕竟，从县城回家，她们娘俩还要骑马呢。
  大黑马速度不慢，但冬天骑马确实很冷。小可的身体还好，她担心赵莉的身体顶不住，还特意给她准备了一件及脚踝的被子款羽绒服，能连头脸一起裹住那种。
  五点多钟，小可骑了马迎出县城，恰好迎上赵莉搭乘的货车开过来。
  小可与运输队的几个货车司机都混熟了，笑呵呵地迎上去，送上一个包装盒子给司机师傅：“叔，过年好，给你拜个早年啦！”
  司机看着娘俩换成了骑马，一起离开，才拆开手中的盒子，就看到了盒子里的一块漂亮精致的电子表，登时喜笑颜开。
  这东西可是新鲜玩意儿，国营商店里没得买，还要有门路的才能搞到，一块好几十元呢！
  小可让赵莉坐在自己身后，给她用大羽绒服裹得严严实实的，一路回了虞家小院。
  热水洗手洗脸，又喝了一碗热汤，让赵莉暖和了过来。
  休息了半个小时，母女俩这才一起回家。
  这一次，行李被小可收起来后，母女俩骑马更自在、舒服了。
  小可把头脸裹住，驱使大黑马一路疾驰，不到半个小时就赶回了青山大队的家里。
  王绣早早回来，热汤热水地准备妥当了，母女俩进门就是满满的温暖和幸福，一家人重新团聚，都高兴地不行。
  得知赵莉回来，又是傍晚都来看电视，村里人陆陆续续过来不少，屋里屋外地打招呼的说话的，比赶大集还热闹！
  等到那边电视机打开，大多数人都一股脑跑去看电视了，吴家终于清静下来。
  只剩下范老太和周大梅几个比较走动亲密的，仍旧留下来说话。
  小可乖巧地端了糖果盘子摆在几人面前，这样，吴家娘儿仨吃饭，她们吃着瓜子干果，也不觉得尴尬。
  虽然，赵莉不是第一年去上大学，但对大城市海城的向往仍旧在，不免仍旧会问海城的情况。
  小可吃着饭听着众人的谈话，听着听着，就听出一些不同来。
  与前两年关心斗争、派系不同，如今说着话不免就问起变化、革新来。
  周大梅兴致勃勃问：“咱们过完年就分地单干了，海城那边咋样啊？”
  赵莉语塞一瞬，随即笑道：“那边也是刚刚开始，有的地方年前就分完了，有的地方也是年后分。”
  周大梅就心满意足道：“那也和咱们这差不多嘛！”
  赵莉笑着点头：“这种大政策都是国家统一制定推行的，都差不多的。”
  小可默默吃饭，不掺和。
  这些实在、质朴的乡亲，连公社都很少去，又哪里知道更多？
  她们嘴里说着海城是大城市，却其实连城市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根本不知道，大城市里根本不种地，又何来分地之说呢？
  就是赵莉，每天专注课程，偶尔操心一下小可发过去的货，又哪里知道分地的情况呢？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阵子，这几个人也终于聊得尽兴，或者，只是她们喜欢的电视节目即将开播，纷纷起身告辞，涌出去看电视了。
  终于，家里只剩下自家娘儿仨，王绣苦笑着看向儿媳妇：“她们没出过门……”
  赵莉笑道：“我在学校里也按时听广播、看报纸，海城郊区的政策确实和咱们这边差不多……对了，娘，你和小可的户口都在大队里，过完年分地，咱们家有两口人的，你们怎么种啊？”
  分了地，就要自己耕种收获，就家里这一老一小，她一直担心着呢。
  王绣和小可同时开口。
  “哪里就种不了了，你不用担心！”
  “分了地包出去就行啦！”
  说完，祖孙俩齐齐转头看向对方，又一起笑了。
  王绣道：“哪里就用包出去……”
  小可也折中道：“奶，你要愿意种，给你留一块离家近的，种点儿瓜果蔬菜小杂粮的，其他的都包出去给人种，咱们也不要钱，收成了给点儿粮食就行。”
  这话一出，换成王绣和赵莉婆媳俩笑了。
  赵莉想提醒，之前生产队每年都要交公粮的，土地分到各家各户，公粮自然也要摊派到各家各户了，但一想，小可挣钱的本事，那是连二哥也赞不绝口的，了了的一点土地税，根本不是问题，也就没开口了。
  娘儿仨说说笑笑地收拾了，王绣把亲手给赵莉做的新棉袄和毛衣拿出来，让她试穿：“原本想着让小可给你寄过去的，小可不让我晚上捻针……磨蹭到现在。”
  赵莉满心感动，伸手抱了抱婆婆，道：“娘，你别这么说，我正好过年穿……好看不？”
  赵莉虽然结婚生子，又下乡九年多，但并没有太多痕迹，容貌仍旧娇美清丽，身段儿也仍旧苗条轻盈，穿上王绣做的对襟小棉袄，娇俏漂亮，并不显得乡土。
  她拿出给吴老太的毛衣外套，是一件深枣红的对襟毛衣，衣襟上绣了寿字不断头的花纹。
  王绣这大半辈子吃了苦，受过累，大概是年轻时就独自一人支撑门户，养育儿子，王绣身上有普通妇女没有的坚韧和豁达，如今不做重活，小可又好好地帮她养了两年，身上脸上都长了点儿肉，皮肤也滋润白皙起来，穿上这枣红色的毛衣，格外端庄、亮眼。
  王绣不记得多少年没穿过这么鲜亮的颜色了，还有些忐忑，但是看到小可眼睛亮亮的看着她，连连点头：“好看！奶你穿这颜色可真好看，你以后就这么穿，别穿那些黑色灰色了。”
  赵莉也连声夸赞，与小可母女俩你一句我一句，把王绣都夸得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