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和蔡秀珍一起先去了科技局，必须拿了上海光学机械厂领导班子成员的名单，才能去厂里。

  蔡秀珍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回单位了，不过也没人问。

  倒是她主动说了一句：

  “这两年我们局的骨干力量都在外边，留局里的人都是轮换的。”

  “你们局是不是没成立那种“哥伟会”？上边也没下文件吗？”王胜文有些奇怪。

  蔡秀珍有些得意：

  “没有没有，我们这儿连有人提都没提。

  你们呢？”

  “我们是工厂，不一样的，我们那边如果有人说这事儿，会被认为是扰乱生产秩序。

  倒是有文件，我们也只弄了个文件，连下发都没下发，就在办公室里放着，也没人注意。”

  说着王胜文指指名单上的人：

  “这个厂长林大海怎么回事儿？”

  “他啊，他是青岛人，从五八零八工厂调过来的，工作倒是很认真，就是工作没自己的思路，他们自己只开发了种研磨机，其他机械一直是模仿那种日本的产品。”

  “这个政委呢？”

  “政委朱君，是从卫戍区调过来的，跟苏连胜很熟悉。”

  王胜文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过去：

  “待会儿去了，你把君威的这份任命书给他们读一下，昨晚我思考了一下，决定正式接手这个军工企业。

  我感觉以后啊，很多权力我不用也不行，上边有些人随便插手，会把企业给弄乱了。”

  “其实他们也是知道的，这文件六八年年底就下发了，说不定人家早就等着你去呢。”

  “为什么？”

  “这还不是很明显的事儿？上边早就给停了科研经费了，没经费还真没法继续做研究工作。”

  “那如果让这个光刻机的项目继续进行，除了君威，还能从哪儿搞经费？”

  “我觉得谁用产品谁就拿经费。”

  “行，那我们拿，这次我从北京运过来一批军舰涂装油漆，就让王进他们拿一笔钱用在这里。

  看来我们不在这儿搞办事处不行了。

  对了姐，你们那个电机厂的钱还没给呢，连材料加人工，四百多万呢。”

  “弟弟，我觉得那钱你们暂时拿不到，可能得等到电厂发电以后国家才能给钱。”

  “你又开始耍赖皮，以后再有这种事儿，先拿钱再说。

  你看我们做的这些项目啊，广州市那里不欠我们一分钱，四川也不欠我们一分钱，农林部农机局、畜牧局也不欠我们一分钱，北京市更是提前把钱给我们，就是你们上海市，总是逼逼赖赖的想欠账！

  这次如果你们纺织工业厅再想要设备，那还真就必须提前把钱给我们，防止你们耍赖皮。”

  蔡秀珍马上狡辩：

  “这怪我们吗？国家也没给我们啊，国家没给我们，我们怎么给你？”

  王胜文继续拿着那份名单看，忽然惊呼一句：

  “哎呦我的姐！在北京找了你好几年，原来你在这儿！”

  蔡秀珍赶紧跑过来看：

  “原来你还有姐姐啊？”

  王胜文指着名单上的名字解释：

  “姐，他们这位技术科副科长黄令仪，是我的学姐，我们五道口职业技术学院半导体专业的，她是六零年毕业，是我的一位学姐。

  虽然我们在学校里没说过话，但是我知道她在半导体专业水平很高。

  自从我想搞半导体专业，我就一直在寻找她，本来她是分配到中国科学院电子研究所的，结果人家说没这么个人。”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加入这种企业，身份都是保密的。”

  王胜文仍然有些兴奋：

  “姐，你说是不是老天都在帮我？这下就厉害了，黄师姐、我、弟弟、弟妹，可以组成一个非常完美的团队，我搞设备，弟弟搞辅助配件，黄师姐和弟妹搞芯片，咱们国家的电子产品，很快就能发展起来。”

  蔡秀珍有些不信：

  “你们都这么多年没见面了，你怎么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水平？”

  “姐，咱弟弟智商135，咱弟妹智商140，我这位师姐啊，绝对是位天才，她智商165，这种智商下，只要外部环境足够好，搞什么都能成功！”

  “这样啊？那我们可以让她做电子研究所的所长，我们那个电子研究所啊，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做所长了。”

  王胜文伸手把她揽过来：

  “我怎么感觉你总想薅我的羊毛呢？我那边有种新技术你就想要，我们有个有能力的人，你就想拉过来。

  如今拉娣姐和淮茹姐都在这儿待了几年了，现在我刚找到了位师姐，你又想霸占！

  我那儿还有帮有能力的徒弟，你要不要？”

  “行！让他们来几十位！”

  这次王胜文不忍了，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

  “你个破娘们儿，在我这儿抢人才呢！”

  蔡秀珍并没有叫唤，反而是很奇怪地问了一句：

  “弟弟，你怎么随便打我，忘了我比你大了？”

  王胜文也是无可奈何：

  “行吧，以后当着别人的面不打你。现在咱俩好好商量一下怎么去处理这个事儿。”

  蔡秀珍还是有办法：

  “我感觉你先把厂长接收了再说，其实他们那些人，我也不怎么了解，既然你们红星试验厂现在也是军工企业，那就按照你们的管理模式进行管理。

  其实我一直都感觉你们那种管理方式很管用，分得特别细，几乎每个工作小组都有自己的生产任务和责任。

  再说了，你那样管理，再加上你本身技术就好，干部工人们也服气。”

  “你这是听祝琳这样说的吧？你又没在我们厂待多长时间，倒是祝琳，在那儿观察了我们很长一段时间。”

  “你怎么让她生的女儿也叫文文？”

  “不是跟你说了吗，咱妈给取的，自从她生了孩子，就一直在广州和港岛，我还没见过她娘俩呢，听说她在港岛那边帮陈雪茹她们开了三家店，卖布料也卖奢侈品。”

  “你也舍得让她们一直待在那边，这次在上海忙完了，去看看她们吧。”

  “其实如果是黄师姐在这儿，我就不用在这儿盯着了，能省我很多事儿。

  我看看他们厂的设备以后，先回一趟北京，把有些设备的图纸设计出来在红星试验厂加工，加工完了，还要运过来，趁着这个时间，我可以去港岛看看她们。”

  “需要我跟着你去吗？”

  “你跟着我回北京吧，跟姑姑汇报一下情况，我估计今年年底，我还需要去长春一趟，有个很重要的任务需要我完成，即便是顺利，也需要大约半年多的时间。”

  “啊？什么任务需要你去半年。”

  “你可能没资格知道，不过我告诉你，是关于战斗机的问题，我需要把在红星试验厂做出来的零件，拿到长春飞机制造厂去组装起来，过程很复杂的。”

  “你既然有那么多技术好的徒弟，就多带着几个呗。”

  “嗯，当然要带，还要带十几个呢，都是大院里的子弟，其中有一些人，他们的父母都在那边工作。”

  “会带你师姐去吗？”

  “倒是不用带，她又不是我的徒弟，有些好事儿，我只交给我的徒弟，比如那个化工设备试验厂，我就让我徒弟郑强过去当厂长了，我还派了俩徒弟去延庆县那个铝合金制造厂，春柳、岩福和于小群就不用说了，都算是咱们自己人。”

  “你派拉娣来上海，也是这个意思吧？她现在已经是逐渐在掌控沪市造船厂了。

  秦淮茹呢，你怎么不把秦淮茹放出来？”

  “姐，跟你说吧，秦淮茹是我第一个女人呢，其实现在是我和秦淮茹掌控红星试验厂，你看着我们那个材料试验平台是别人掌握，其实没有我的材料配方，那个材料试验平台，什么都不是。”

  “弟弟，看得出来，其实我和苏局长都是你的棋子，我们在山东那边，都是按你设定好的路线做事儿的。”

  “姐，你要明白，我让别人去，还真的不放心，只有你们，才是对我深信不疑的，如果是其他人去，早就各种疑问了，你以为别人不对有些工艺流程不提出疑问？”

  蔡秀珍边看文件边回答：

  “其实也有人提出各种问题，都被我和苏局长怼了回去，苏局长经常说他们不要不懂装懂，说那些工艺，都是在北京经过实践验证过的。”

  “姐，那文件你看看就可以了，没必要这么认真阅读，如果是有不明白的地方，拿回来再看。”

  蔡秀珍把文件折起来放进包里：

  “嘿嘿，弟弟，我发现你分管的军工企业还真不少呢。”

  王胜文反而是叹了口气：

  “唉，肯定是君威有人做了手脚，连晨晨那个七四五零工厂也是我分管。”

  “走吧，还有兰州那个红旗兵工厂呢，造大炮的，嘿嘿！你以后在欺负我，我就拿大炮打你！”

  “切！我才不怕你的大炮！”

  ……

  来到光学机械厂，终于要见那位传奇师姐了。

  当然是先接手企业管理，王胜文也没客气，直接让林大海去做第二把手，自己做厂长。

  林厂长主动把厂里的公章交过来：

  “首长，公章先交给你，账目的话，事发突然，需要整理一下。”

  王胜文并没有把公章收下：

  “林厂长，我是相信你的，这公章仍然由你掌管，我当这个厂长，只是为了能让芯片这个项目重新启动起来，等一切正常了，这个厂长仍然由你来干。

  我干这个厂长的好处是，很多情况，我在北京，可以直接跟君威的领导们汇报。”

  “咱们厂现在的问题是资金紧张，上边划拨来的钱，也仅仅只够发工资的。”林厂长有些抱怨的口气。

  王胜文摆摆手让他坐下说话：

  “林厂长，咱俩分分工，既然政委朱君不在，那就让蔡局长在这儿给咱们做个证明。

  你也知道，我分管的军工企业比较多，有时候会出很长时间的差，所以说，工厂的日常生产，我是没办法管的，还是你和朱政委管。

  倒是这个光刻机科研项目，必须由我管理，你们任何人不能插手。

  我先跟你明确几个问题：

  第一，你们首先找两个财务人员，专门负责科研项目的经费，科研经费只能用于搞科研，任何人不能挪用，否则军法从事。

  第二，待一会儿你去把一个叫黄令仪的同志找过来，那是我的一位师姐，我非常信任她的技术水平，以后我不在，就由她管理光刻机项目了。

  第三，光学机械厂的产品，我有所了解，你们如果想生产出更精密的光学仪镜头，不在于你们自己设备的精度，而是在于研磨膏的粒度标准，你们现在是一万五千目的研磨膏，这个标准下，即便是你们的设备精度再高，也生产不出更精密的镜头了。

  所以，我打算给你们做一种生产更细研磨膏的设备，以后你们在卖设备的同时，也可以卖研磨膏。

  不过这种设备，也是需要保密的设备，你们要认真对待。

  第四，刚才我跟蔡局长商量过了，让黄令仪兼任上海市电子研究所的所长。因为既然是研究光刻机，那就必须有用户，这个电子研究所，就是第一个用户。

  你们负责配合蔡局长办手续。

  黄令仪的待遇，按副师级干部执行。

  我说的这四条，不是跟你商量，而是命令！

  好了，现在你去把黄令仪叫过来吧。”

  “是！”

  林厂长打了个敬礼就出去找人了，蔡秀珍马上就笑了：

  “嘿嘿，我还真没想到你能把人留给我使用。”

  “切！还不是怕你继续耍赖皮？毕竟是我孩子的妈妈，我不帮你帮谁？你们上海电器厂属于他们研究所管吧？我把她给你，就相当于让你们去参与上海电器厂的管理。”

  “弟弟，那种研磨膏你真的会做？”

  “这不跟简单吗？还记得那种吐丝喷头吗？拿那个做振动筛进行筛分就可以了，至于物料质量，完全可以用反向沸腾法进行分选，把比重大小的分离出来。”

  “听不懂！”

  “和农村扬麦子一个道理，风一吹，比较轻的麦壳就被吹远了。”

  “明白了，原来原理这么简单！”

  “所以说，很多设备看起来复杂，原理就是很简单，你要树立起这种科学思维。

  老百姓也不懂什么流体力学，还不是扬麦子扬了几千年？”

  俩人正说话，一个略显瘦小的三十多岁的女人走了进来。

  王胜文赶紧迎上去：

  “师姐，还认识我吗？我是58级机械系的王胜文，打篮球的那个！”

  女人端详了一会儿：

  “唉呀，小蚊子啊，你来当厂长了？”

  她身后的林厂长赶紧解释一句：

  “王专家是咱们君威的专员，来我们厂主持工作的！”

  王胜文朝他摆摆手：

  “这里没你什么事儿了，你去吧，我跟我师姐好好聊聊。

  师姐，我先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儿子他妈妈，上海市科技局蔡秀珍蔡局长。”

  蔡秀珍赶紧过来牵起手，跟着他一起叫：

  “师姐，胜文听说你在这儿，匆匆忙忙就跑过来了。”

  黄令仪分别看了他们一眼：

  “文子，你娶了个当官的媳妇啊？她得和我差不多年纪吧？”

  王胜文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

  “师姐，我一直都是喜欢年龄比我大的女人的，她和你一般大，都是三六年的，其实当时在学校我也想追你来着，可惜被师哥抢了先！”

  黄令仪轻轻拍了他一巴掌：

  “你小子怎么学得这么油嘴滑舌了，我记得在学校我们根本就没说过话。”

  “姐，那是你一心学习，根本就不理别人，也就是课外活动的时候，偶尔去操场上散散步什么的。

  对了，我师哥呢？我没在名单里见到他。”

  “他啊，他在北京呢，我们有了俩孩子，必须有人照顾，只能出来一个。”

  “姐，说说怎么知道我叫小蚊子？”

  “你晋师哥也打篮球，怎么就不知道你叫小蚊子？你师哥说你水平已经比他高了，我们俩都学习了你写的那本《集成电路逻辑分析》，受教颇深啊。”

  “姐，那是我和我弟弟一起写出来的，他也是中山大学学电子学的。”

  “奥，说实话，我们看了书以后还找过你呢，找到北京市工业局，他们就不告诉我们了。”

  “大家都一样，我去科学院去找你，他们也说没这么个人。”

  蔡秀珍刚才被她俩夸得心花怒放，这时候高兴劲也下去了：

  “师姐，这就是身份保密带来的不方便，这次也是他看干部名单才看到你的名字。

  这下好了，有了师姐管着，他就得更加努力了。”

  王胜文朝她翻了个白眼：

  “刚见面就告状，我什么时候不努力了？

  师姐，我告诉你，那种腈纶和涤纶纤维，就是我搞出来的，廖婶婶应该很感兴趣吧？”

  黄令仪又轻轻拍了他一下：

  “不但我妈感兴趣，你师哥也感兴趣，上次我回家，他还给我买了身腈纶的衣服呢。他还跟我讨论，是用什么方法，把化学纤维拉得这么细还不断而且均匀的。”

  王胜文摆摆手：

  “晋师哥就算了，他那人太菜，以前打篮球就菜，估计现在也好不到哪儿去，抽时间让廖婶婶去北京一趟，我带她去看一下就明白了。”

  蔡秀珍马上训斥：

  “你别跟长辈显摆你那点本事！”

  王胜文这次没跟她客气，回怼一句：

  “我可没显摆，有一种适合于做床上用品的化学纤维叫维纶，现在还没开发呢，我觉得广西化学纤维研究所可以，毕竟也算自己人。

  师姐，你说是吧？”

  黄令仪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那是绝对的，姐中午请你吃饭。”

  蔡秀珍抱住她的胳膊：

  “哪有让女人请客的道理，必须让他请！”

  王胜文赶紧跟上一句：

  “对对对，我请我请，走，师姐，咱们先去车间看看设备！

  师姐，看完设备你就去换下工作服，我们带你去电子研究所上任！”

  “啊？上任？上什么任？”

  王胜文拉着她的手出了门口：

  “让你去当所长，咱们边看设备边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