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黎眉宇间因为想到凤奕而生出的复杂全都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恼怒与厌恶。
她不客气的将手抽离，“萧宪，我不想跟你吵！”
萧宪眼神黯然，脸上都是受伤的表情。
“我只是……”
他没办法跟她说心里的这种感觉。
他自幼虽失去亲生母妃，但不管是康帝，还是皇太后，都对他极为关怀。
就算皇后厌恨他，做了许多伤害他的事情。
但，他并不曾真正失去过什么。
饶是当年不得不娶曲黎为正妃，他也只是觉得没能履行承诺而抱歉，而非因为失去感到难过。
曲黎肃着一张脸，“萧宪，我们都不是什么拖泥带水的人，我现在帮着你，也只是因为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萧宪的心脏好似被利箭穿透，薄唇也紧抿成一线。
“我不希望你误会！”
他垂眸，望着自己因为紧攥双拳而青筋毕现的手，许久都没有说话。
车内的气氛越来越压抑，就在曲黎闭目，准备想想一会儿进宫的事情时，突然听到他哑声道：“世人都会犯错！为何在你这里，错过一次就再也没有得到原谅的机会了？”
曲黎原本并不打算再搭理他，听到这话，双眸倏然睁开。
四目相对，她清楚的看到了他泛红眼眸之中的伤感与挫败。
“萧宪，有些错可以被原谅，有些错不能！”
“为何不能？难道你想要我把心剖出来，你才愿意相信我的诚意？”
曲黎的额角嗡嗡叫的厉害，深吸两口气，语气异常平静的说：“如果我不曾改变，依旧还是以前的曲黎，你还会后悔吗？”
这个问题将萧宪给问住了，他就那么直直的盯着她，许久，喉结微动，所有的话全都闷在了喉间。
见他沉默，曲黎叹息一声，犹豫片刻，还是选择将一切说清楚：“以前的曲黎已经死了，被你亲手掐死的！”
萧宪瞳孔遽震。
嘴唇嗫嚅着，未能发出一个音来。
曲黎重新闭上双眼，手指摩挲着袖中的几张纸，心头郁结着的闷气慢慢散去。
马车停在宫门外，曲黎率先神色平静的走下马车。
都已经走出十几步远，萧宪还不曾下马车，阿旺候在一旁，一时间也有些无措起来。
曲黎倒是不以为意。
毕竟一开始她也没想过让萧宪陪着自己进宫。
她脊背挺直，徐徐走进去。
阳光洒落在她的身上，仿若在她的周身镀上了一层金光。
曲黎来到御书房，福礼后，神色恭敬的说道：“皇上，曲黎手中有一份东西，请皇上过目。”
莫名其妙的，一旁的纪明山心里头腾起一丝不安。
康帝看向福公公，福公公接过曲黎手中的东西，双手呈送上去。
一开始，康帝只是随意的看着。
可到了后边，他却身形越发板正，脸色也极为难看。
御书房内静可闻针。
纪明山心里的那股不安越来越重，额头上不免沁出细密的汗水，可他却不敢随意去擦。
曲黎神色淡漠，并没有去观察康帝的神色，而是眼神戏谑的睨着纪明山。
触到曲黎那玩味的目光，纪明山顿有种心脏好似被人扼住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越来越慌，越来越忐忑……
康帝终于看完了最后的一张纸，他一双深邃的眼睛直直的锁住曲黎。
“这份东西，你从何处得到？”
他以为是萧宪给她的。
曲黎恭恭敬敬的回答：“皇上应该听说过暗影阁吧？只要有银子，无论是杀人，还是想要查什么东西，都不是问题。”
康帝一早就听说过暗影阁，他听说暗影阁不杀朝中大臣，且这些年也算是正派，便也没有动什么铲除的心思。
毕竟，朝廷与江湖的关系十分的微妙。
稍有不慎，必然会影响到朝廷的稳定。
“原是这样。”康帝呢喃一句，随后，目光又深深的看了一眼手中的几张纸，不过一息，他又将目光移到纪明山的身上。
纪明山很想抬头看看康帝的神色，可他不敢。
帝王威压让他汗如雨下，很快就打湿了领子。
“纪爱卿。”
“臣在。”纪明山猛一抬头，触到康帝那双深邃如寒潭深渊一般的眼睛，便又迅速将头垂下。
“朕问你，你那小舅子在卫所之中表现如何？”
纪明山在成为吏部尚书之前，确实是个清廉持正之人，可是，人越是往上走，越是容易将自己的贪欲跟胆量养大。
当了吏部尚书之后，他便开始动了私心，将自家亲戚塞到了各个部门之中。
有些人确实有些真本事，只除了他那个小舅子。
卫所是天子亲卫，只负责保护天子。
平时不需要像其他戍边的将士那样征战疆场，却十分有面子。
不少世家都愿意将子孙塞到卫所，镀镀金之后，也能高升。
他那小舅子是个不学无术的，他便颇费了些心思，将人塞进了卫所之中。
他想着这件事也不是什么大事，没想到，竟然还是被翻了出来。
“皇上，老臣……”
之前他喊得有多么大声，现在他的声音就有多么的嘶哑。
“纪明山，朕一直都很相信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朕的吗？”
康帝龙颜震怒，将手中的那些纸向着纪明山砸去。
那些纸纷纷扬扬落了一地，纪明山头伏在地上，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知道，自己完了！
纪家也完了！
曲黎挑了挑眉。
若纪念芙今日没有这么刁蛮骄纵，又怎么可能连累了整个纪家？
若纪明山能好好管束自己的女儿，继续保持清廉公正，又怎么可能害的自己晚节不保？
康帝发了好一通火，福公公端着可以降火的凉茶，好一番劝说，他才慢慢平静下来。
纪明山这时候才缓缓的抬起头来。
“皇上，老臣辜负了皇上，老臣罪不可赦！可是，念芙毕竟才二八年华，她以后还有大好人生，老臣实在不想她以后只能坐在轮椅之上！老臣恳求辰王妃能够高抬贵手，将解药给念芙！”
他说的诚恳，说完，甚至还冲着曲黎深深一拜。
然而，曲黎却向侧避开，就要开口，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道清冷如同寒山碎石一般的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