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带着胆怯，看了他们一眼后，又迅速低下了头。
放在身前的两根手指绞了又绞，小姑娘的情绪看起来有些复杂，迫切中掺杂着纠结。
于岁蹲了下来，视线与小姑娘相平，语气比起刚刚多了少见的几分温柔和鼓励，“小妹妹，你应该不是青云的人吧？”
在说完这句话后，于岁看着对方依旧是低着头，但绞手指的速度比刚刚加快了些，语气逐渐放缓。
“别害怕，我们这里没有坏人的，你想说什么就大胆的说。”
小姑娘在心里又纠结了一番，可她实在是饿得受不了，终于，在对面那个大姐姐鼓励的眼神之下，张开了嘴。
她头低的更低了些，感觉很不好意思的样子，声音也小小的，“大姐姐，我，我是虎帮的，我只是有一点点饿…”
小姑娘在心里给自己不断的打着气，抬头和于岁的视线撞上了，但还是用尽所有的勇气努力不让自己再低下头，“我吃的不多，一个很小很小的窝窝头就可以…”
说完这句话后，她用手比了比那个窝窝头的大小，让人看了不免觉得心酸。
等了有一会儿，小姑娘也没有听到面前的那位大姐姐说些什么。
就在她的眼眶已经忍不住多了些泪花的时候，于岁忽然站起拉住了她，将不远的侍女小音叫了过来，示意带她去先去吃饭。
小姑娘最后看向她的目光先是迷茫，等到睁大了眼意识到什么后，视线里的大姐姐已经看不见了…
*
在于岁刚刚沉默的那段时间，她看着那小姑娘说话的时候，忽然又想起了当年的自己。
或者将时间往前再拨点，在她看见那小姑娘的一瞬间——尤其是在小姑娘走向她是那一刻，她幼年的身影与那个小姑娘竟是完美的重合了起来。
于安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于岁，知道她又想起了曾经，心里也不免也多了几分难受。
母亲与父亲的死亡一直是他们兄妹心中永远都无法根除的一根刺、也是一直不敢也不想忘却的记忆。
在岁岁的心里，始终是将当年的错误都归咎于自己，虽然他无数次想要劝妹妹放下，可每当这些话到嘴边的时候，他又总是张不开口。
就像是岁岁痛苦的那样——他自己何尝又不是如此呢？
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又怎么可能说服的了岁岁？
归商看着两人不知怎的又陷入了悲伤的氛围，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她走到了他们的身边，准备打断他们的回忆。
“两位，我有必要说一下，人家搁那儿等了有一会儿了，确定还在这儿杵着发呆？”
于安在听到归商的话后瞬间回过了神，于岁也不再胡思乱想了。
二人稍微收拾了一下糟糕的心情，看着归商已经带着点不耐烦走到他们前面，两人互相对视一眼追在了归商身后，也朝着人群的方向大步走去。
*
终于等到三人过来的那些陌生面孔不敢多说些什么，虽然现在虎帮还有蛇帮都已经是过去式，也都解散了，可这并不代表青云寨的人就一定会接受她们。
更何况在这之前，在他们帮派之间多少也有摩擦来着，人家会这么好心让昔日的敌人住进自己的家里？
别说青云寨的人不信，就连她们自己都觉得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所以在刚刚才会有那么多的女人孩子宁愿被世人所唾弃也要下山，怕的不就是这个吗？
虽然她们也不知道那群训练有素的黑衣人为什么没有对她们赶尽杀绝，甚至可以说是为了她们的生存尽心尽力，但这些对她们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
她们还活着，就足够了。
——即便，也是因为他们才让自己等人“无家可归”。
还站在这里的大多是之前被强抢上山的可怜姑娘和那群山匪生下的孩子，这对于她们来说，又何尝不算是另一种形式的解脱呢？
于是她们用着忐忑不安的目光，静悄悄的看着面前穿着干净鲜亮的三人，又低头看了看已经补丁满身、甚至都有点发臭的自己，不知怎的，突然又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归商往前走了走，看了她们一眼，也不管她们多么窘迫的心情，直接了当的问道：“虎帮和蛇帮的人对不对？”
在听到了三人间最小的那位姑娘开口后，她们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毕竟她们刚刚一直都是默认那个男人做主的，现在突然给她们来这么一下，多少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而于安和于岁两人也没有开口反驳什么，反而是直接将其默许了。
人群之中的一位大娘在大家尚且处于没见过世面样子的时候脱颖而出，只见她扒拉了一下人群，从后面走到了大前方。
大娘有些不自然的的搓了搓双手，大声的回复道：“是的嘞，俺们都是虎帮还有蛇帮的人嘞！”
“但是俺们可都不是什么坏人，那群挨千刀、下十八层地狱的兔崽子们都已经被人家给带走嘞！”
“俺是最早被蛇帮掳上山的那一批，当年的跟俺一起的姊妹都没了，只有因为俺身体好生的娃娃多、还会洗衣做饭才会被那群畜牲都不如的玩意儿给留下嘞！”
说道这里的时候大娘都是咬牙切齿的说着，看着可恨可恨了。
沉默的人群中有几位姑娘偷偷抹起了眼泪，却也不敢大声的哭。
她们姊妹之间又有几个不是被强迫掳上山的呢？
即便现在她们有机会可以离开那个囚笼，可那又如何呢？她们就算是下了山，等待她们的也就只有一个被浸猪笼的下场。
哪怕现在的她们有多么的无辜，可在那些人的眼里，就只有已经只有不在清白的她们，更不可能有人因此而同情可怜。
可悲的是，这就是现实。
就像是之前的那位云娘一样——哪怕她当初什么都没做，最后还不是受不了选择跳了崖？
在那位大娘说完之后，人群中的低泣声又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