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一更
  二十分钟过去了,绑匪们始终没能打通时安安的电话。
  刀疤老大越来越烦躁，准备去找褚念白问一问。
  为了让褚念白老实开口，他让白然配合一下自己。
  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人在屋檐下,白然不得不低头答应。
  于是刀疤脸把她带到关押褚念白的房间中。
  听到他们走进来的脚步声，整个头都被麻袋罩起来的褚念白着急地大声喊：“你们绑我一个人就够了,放过白然吧！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把你们供出去的！”
  哪怕是到了这样危急的时候，褚念白第一个关心的依然是白然的安全。
  刀疤脸站住脚步，脸上的笑意嘲讽，轻蔑地瞥了褚念白一眼。
  “……哈！”
  听见她的惨叫声,褚念白更激动了,使劲扭着身体：“你们不要欺负然然，她是无辜的！”
  他高昂着头颈，依然坚持着：“我已经被赶出褚家了。你们注定什么都得不到，还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他气得一把将白然甩开，几大步走到褚念白身边，隔着麻袋狠狠给了他两耳光。
  褚念白感觉到痛意，却丝毫没有松口。
  就在刀锋即将刺入褚念白衣服的那一刻，刀疤脸身前突然划过一道呼啸的风声。
  刀疤脸没客气，猛地抬起手拽住她的头发，往后面使劲一扯。
  刀疤脸气得笑起来，眼神充满危险，“现在杀了你可太便宜你了。不过，断你一条手臂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丝丝缕缕的鲜血渗了出来。
  他又惊又怒，试图大喊，可是他的思维已经在一瞬间变得迟滞，眼皮也越来越沉。
  褚念白一边嘶吼，一边拼命挣扎，“有什么冲我来！光会折磨女人，算什么男人！”
  其实她不是不喜欢褚念白，只是比起褚念白来,她还是更喜欢钱。
  甩了耳光还觉得不解气，刀疤脸从腰间皮带里抽出一把狭长锋利的小刀，充满恶意地在褚念白的脖颈间比划着。
  “然然！”
  刀锋尖锐，只是轻轻划过褚念白的皮肤，就在上面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
  “什么东……”
  “……西……”
  刀疤脸冷笑一声,声音很冷：“姓褚的，你大嫂的电话怎么一直打不通？她是不是巴不得你死？”
  褚念白恐怕死也猜不到,正是他一心一意想要保住的这个女人,毫不犹豫地出卖了他。
  刀疤脸心中大骇，定睛注视自己手臂上刺痛的位置，发现那里扎着一支小巧的针头。
  “没有用？”
  头皮上遽然传来剧痛,白然忍不住惨叫了一声。
  ——这是什么情况！？
  刀疤脸果然成功被他挑衅到。
  他的手臂上传来一阵微微的刺痛，整条手随之一麻，动作一滞。
  他的神情愈加狰狞：“你们这些有钱人永远都学不会老实，不让你见点血，你还以为我是在跟你玩呢？”
  他只能大声拒绝：“我已经净身出户了,早就不属于褚家。你拿我去威胁褚家，根本没有用！”
  她扭过头,对着刀疤脸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
  她急忙伸手护住头发，凄凄惨惨地哀求褚念白：“念白，我好痛，救救我！”
  木木地吐出最后一个字后，刀疤脸白眼一翻，“哐啷”一声倒在地上。
  刀疤脸听得怒火直冒，手里再次重重一扯。
  不过现在钱还没到手，褚念白的小命暂时还要留着。
  白然也有些尴尬。
  在刀疤脸倒下的那一瞬间，不断有呼啸的风声在四周响起。
  针头只有子弹大小，后面带着一个小管子，里面携带的液体已经空了，显然已经全部注射进了他的身体中。
  刀疤脸决定先收点利息。
  他既然敢带着弟兄们绑架褚念白，就没打算让他活着回去。
  他打定主意，眼神猛地一戾，手中匕首直直往褚念白的左肩刺去！
  这次白然叫得更惨，连眼泪都出来了。
  作为这个不法团伙的老大，刀疤脸过了很多年刀口舔血的日子，性格早就被磨砺得穷凶极恶，身上也背了不少案底，根本就无所忌惮。
  褚念白激动地摇晃着头,但是麻袋紧紧罩在他头上,他什么都看不见。
  伴随着刀疤脸手下们的痛呼声和惊呼声。
  “我靠这是什么——”
  “老大，老大，我们被偷……”
  “麻醉剂，是麻醉——”
  此起彼伏的惊呼声最后变成连续不断的倒地声。
  这个大房间里本来站着的七八个壮汉，现在已经全部东倒西歪，人事不省。
  只剩在喘着粗气的褚念白和一脸茫然的白然还保持着清醒。
  这时，远方又传来一声“嗖”的声响。
  一枚小巧的钢片从褚念白手边划过，无比精确地划开了绑住他的绳子。
  他感觉到手上一松，立刻急忙挣脱绳子，一手将头上的麻袋扯开。
  “然然，你没事吧然然？！”
  重见光明之后，他微微眯了眯眼，才适应外面明亮的光线。
  紧接着，他看见白然跪坐在地上。
  与他的外形狼狈不同，她衣裙都保持着完好整洁，只是头发有些凌乱，应该是刚刚被刀疤脸扯的。
  值得一提的是，白然的手完好无损，并没有被绳子绑着。
  她的神情有些呆滞，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褚念白的脚步猛地停住，心里划过一丝怪异的感觉。
  他没有急着跑到她身边，而是站在不远处静静地观察她。
  这些人穷凶极恶，十分残忍，当时一出手就控制住了他，他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白然只是一个没什么力气的弱女子，为什么没有被绑住？
  甚至手腕上连一点被捆绑的痕迹都没有？
  而且……
  他太熟悉白然了。
  此时此刻她的表情很奇怪。
  就好像是事情的发展超出了她的控制，而且是往她不喜欢的方向去了一样。
  “……然然？”
  褚念白心底微沉，小声呼唤着白然的名字。
  白然如梦初醒，抬头看他：“念，念白？”
  过了好一会，她才哑着嗓子问，“这些人怎么都晕过去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褚念白摇摇头：“我不知道。”
  他话音刚落，外面传来悠长而急促的警笛声，显然是往这个方向而来的。
  他叹口气，试着猜测：“可能是警方出的手？你听，警察应该很快就到了。”
  在听到警笛声的那一刻，白然的脸变得一片苍白，眼神中闪过惊惶：“警察？怎么可能那么快——”
  她下意识地爬起来，左右打量着，看起来就像是想要找一个躲藏的地方。
  褚念白的眉头越皱越紧。
  他大步走上前，一把扯住白然的胳膊，一字一句问她：“坏人都已经晕过去，警察也快到了，我们已经安全了。然然，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白然被他拽住，这才稍微清醒了一些。
  她浑身一激灵，下意识地涌出些泪水，试图解释：“我，我就是被吓到了……”
  这一次，褚念白没有第一时间相信她。
  他目光沉沉，似乎要将她彻底看透。
  他的声音中带着清醒的冷意：“真的吗？”
  “……真，真的啊……”
  白然挤出一个奇怪别扭的笑容。
  突然，房间的门被撞开。
  一群全副武装的警察们冲了进来，迅速将两人团团围住。
  白然忍不住浑身微抖，想要缩进褚念白怀中。
  为首的警察上前一步，手臂力气很大，一把将她拽出来。
  紧接着，白然的手腕一凉。
  一副冰冷的手铐扣在了她手上。
  警察的声音冷得像冰：“白然，你因为涉嫌参与绑架案，被逮捕了。”
  白然慌乱起来，转头去看褚念白：“念白，这是怎么回事？我明明是和你一起被绑架的啊！”
  这会她六神无主，只盼着褚念白能帮她说句话。
  然而，在她充满期盼的目光中，褚念白沉默着后退了一步。
  这一刻，他看她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从来没真正了解过的陌生人。
  “哦？已经抓到了？还挺快。”
  时安安从何远道那里听到警方顺利逮捕绑匪的消息，很满意地点点头。
  不得不说，天罡的人出手办事就是厉害。
  据何远道说，绑匪们全军覆没，甚至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褚念白除了受到些惊吓外，一点都没有受伤。
  要是靠她之前准备的那些保护手段，还真不一定能做到这么完美。
  她披上外套，站起身往外走。
  “走吧，去警察局领褚念白这个倒霉蛋去咯。”
  经过这一次，褚念白应该可以彻底看清楚白然的真面目。
  被心爱的人欺骗、背叛、算计，褚念白再傻再恋爱脑，这会也该大彻大悟了吧？
  “是，太太。”
  何远道早就在外面的路上备好了车，并且亲自担当司机，护送时安安前往警局。
  两人在车里坐稳，汽车刚准备发动，突然出现一个人拦在前面。
  是谢青青。
  她的眼眶通红，眼睛肿得跟核桃一样。
  “大嫂，念白他是不是出事了？”
  时安安还以为谢青青是听见褚念白被绑架的消息，摇下车窗安抚她：“放心吧，人已经被救出来了，一点事都没有。我现在准备去警局把他带回来，你在家等着就行——”
  谢青青摇摇头，语气坚决：“大嫂，我跟你一起去。”
  “……好吧。”
  时安安当她是关心则乱，拉开车门，示意青青跟着上车。
  谢青青坐进来后，车辆再次发动，往警局开去。
  车内，谢青青一直在小声抽泣，肩膀微微颤唞着，看起来脆弱又无助。
  时安安觉得有点奇怪。
  经过这段时间的培养，谢青青已经基本能够放下褚念白了，今天早些时候在褚家见到褚念白，她的反应也很平静。
  可是现在的谢青青看起来好像整个人再次被击垮了。
  时安安好不容易给她培养起来的精气神，似乎又散了很多。
  难道又出了什么事？
  她担忧地扶住谢青青的肩膀，小声问：“青青，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感受着时安安手掌心传来的暖意，谢青青终于忍不住，一下子扑进时安安怀里，放声哭起来。
  哭声里充满了委屈。
  时安安急得汗毛都要竖起来了，连声问：“你到底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她追问了半天，谢青青才模模糊糊地否认：“……大嫂，没有谁欺负我。我只是……我只是很难过……”
  “难过什么？”
  时安安坚持追问。
  “……”
  谢青青抿唇。
  过了好一会，她才下定决心，开口说，“大嫂……念白被白然骗了。”
  “骗了？”
  时安安一时间没理解谢青青指的这个骗是什么意思。
  她还以为说的是绑架案的事。
  可是她紧接着转念一想，想起谢青青应该对绑架案的细节并不知情。
  所以，谢青青指的骗是——
  谢青青眼神忧伤：“念白九岁那年，在文峰山酒店里遇到的那个小女孩，应该是我。”
  “什么！？”
  时安安瞪圆眼。
  这下，她是真的吃惊了。
  当年真正救了褚念白的小女孩，居然是谢青青？！
  巧克力都没有这么巧吧？
  再狗血的电视剧也不敢这么编啊！
  谢青青看出时安安的惊讶，沮丧地补充：“对不起大嫂，我之前没忍住，偷听了你和念白的谈话……当时我听完他的故事，立刻就明白他当年遇到的是我，白然肯定是骗了他！
  “只是这件事实在是让我太震惊……我没有勇气和他当面说，看他快要出门，只好选择先躲起来……”
  时安安这才明白，为什么褚念白走后她一直没找到谢青青。
  原来是谢青青自己躲起来了。
  不过也可以理解。
  不管是谁，知道自己是这么狗血剧情的主角，都会想要躲起来怀疑人生吧！
  越想越觉得头疼，时安安抬起手轻揉太阳穴，问谢青青：“所以，这件事，你打算告诉褚念白吗？”
  褚念白对白然的执念，完全是因为白然的有意误导，让褚念白相信她就是当年帮过他的小女孩。
  如果褚念白知道真相，再加上白然参与策划绑架他这件事，他绝对不可能再和白然有什么牵扯。
  从头到尾，褚念白唯一亏欠的人，只有可怜的谢青青。
  他一定会全心全意弥补谢青青的。
  前提是，谢青青愿意把这件事告诉褚念白。
  时安安不是她，不会帮她拿主意。
  这个问题让谢青青愣住，眼中全是茫然。
  她是真的没想过这件事。
  看谢青青好一会儿都不开口，时安安理解地点点头，不再开口追问。
  她平静地说：“放心，我一定会让褚念白知道白然骗了他。”
  这话让谢青青眼里再次聚集起眼泪。
  时安安总是这样熨帖，这样为她着想。
  “大嫂，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大嫂！”
  两人在车上交谈的时候，车子行驶到了警局。
  时安安担心谢青青的状态，让她在车上暂时等着，只带着何远道进了警局。
  警官们客气地将她引到褚念白所在的房间。
  褚念白缩在房间角落里，一向温文尔雅的外表看起来有些狼狈，眼中满是血丝。
  听见开门声，他抬起头，看见时安安，眼睛一亮。
  他急急地问：“大嫂，白然真的参与策划了绑架案吗？”
  警官们之前给他做笔录的时候，透露了一些信息。褚念白本来就对白然的表现有些疑虑，从警官的只言片语里大概猜到了真相。
  只是这样的真相让他十分难以接受，感觉整个人都要自闭了。
  他是真的不明白，原来那个温柔懂事，口口声声说爱他不爱钱的白然，怎么能够心狠到亲自参与策划绑架案！
  面对着褚念白充满痛苦和期待的眼神，时安安叹了一口气。
  这件事应该会在他心里留下永生难以磨灭的阴影吧。
  她不打算欺骗他，老实回答：“是的。”
  她的答案出口的那一瞬，褚念白眼中的光亮彻底熄灭。
  那些曾经支持着他的爱与信念，在这一刻全部化作泡影，只留下撕心裂肺的疼痛，在胸膛永久回荡。
  他双腿失去力气，缓缓跪坐到地上，口中喃喃着：“……为什么呢？”
  到底是为什么呢？
  是他哪里做得不好吗？
  时安安俯视着他，眼神冷静。
  她并没有出手去搀扶。
  她等着他自己想明白，自己站起来。
  只有能靠自己站起来的褚念白，才有资格被她、被褚家重新接纳。
  “念白，这段时间你应该已经发现白然的本性并非你以为的那样温和善良吧？”
  时安安的一字一句都很清晰，“你就没有怀疑过，当年救你的小女孩有可能不是白然？”
  褚念白一滞。
  他茫然而又痛苦地抬头看她：“可是……可是一切细节都对得上，她手上还有那一道疤痕……”
  时安安嘴角微弯，笑意没什么温度。
  她说：“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褚念白，我给你一个彻底看清楚白然真面目的机会，你愿不愿意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