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二更
  既然褚云轩说了是来接时安安的,许连城自然很识趣地先告辞。
  时安安也站起身。
  她其实挺理解褚云轩的。
  现在她才是褚家的管家人，褚云轩回国后第一时间来找她，也是情有可原。
  他们之间有很多东西需要交接,还有协议的事情也得说清楚……
  这些的确都是要紧事。
  她自然地拉起旁边的褚念文：“走,我们回家。”
  褚念文这会不敢说话，乖巧地跟在时安安身后。
  褚云轩的目光在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上一闪而过。
  原书里,褚云轩就是个绅士。尽管不亲近任何女人，但他对女性始终彬彬有礼,冷静克制。
  她笑了笑，继续问：“S国的事情都解决了吗？沈秘书呢？”
  不过就算这样，他也没舍得松开时安安的手。
  车辆发动，往褚家出发。
  褚云轩为时安安关上车门，走到车辆另外一侧，同样坐进后排。
  行吧，他知道，他们几个做出这种事，还被大哥抓个正着，迟早得付出代价。
  褚念文：“……”
  他不说话的时候，锋锐的眉眼稍微要柔和一些，没有那么强的攻击性。
  三人的表情很复杂。
  看见三人出来,何管家笑得十分灿烂：“大少爷,夫人,五少爷。”
  咖啡店外面，褚云轩的司机已经在等待。
  褚云轩沉默着。
  明明褚云轩什么都没说,也没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
  何管家笑眯眯地开口：“五少爷，你还是坐后面那辆车吧。”
  何管家微笑着打开驾驶座车门，坐了进去。
  大嫂的手，少拉一天是一天了,必须得珍惜！
  褚云轩默默收回目光。
  “哦。”
  服务意识很不错。
  褚念文往后面一看，看见自己的另外三个哥哥正在后面的那辆车上。
  但不知为何,褚念文浑身一冷，有种想炸毛的感觉。
  时安安没客气,拉着褚念文走在前面。
  他回头一看,见何管家正抓着他的衣服。
  褚云轩抬起眼。
  时安安轻声说：“他们几个都还年轻，有时候做事欠缺考虑。你不要生他们的气，是我主动把协议婚姻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他对着时安安点头：“太太先请。”
  何管家回答：“大少爷回来，老爷子很高兴,吩咐我先跟着大少爷。”
  他刚想往里面钻,感觉到自己后背上的衣服被一股力道扯住。
  时安安收回目光,意外地发现褚云轩已经替她开好车门。
  三人走出咖啡店。
  今天这事可以说是个天大的乌龙。
  时安安不希望褚云轩因此迁怒四个弟弟。
  时安安自然而然地笑着打招呼：“何叔，怎么是你亲自开车？”
  后座上，时安安和褚云轩各坐一边。
  他们这会都从车窗探出头，看着褚云轩为时安安开车门的这一幕。
  主要是害怕，还带着点不敢置信和好奇。
  而且这个司机的规格很高——是何管家亲自开车。
  她对着褚云轩微微一笑，没有推辞,往车里面坐去。
  他垂头丧气地往后走，和自己的三个哥哥会合。
  提到沈琛，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黯然。
  仿佛在不知名的地方有什么警铃在尖锐地响起。
  褚念文本来想跟着上车。
  语气也低沉了一些：“S国那边已经没有问题了。至于沈琛……我回国之前，把他送去K国了。”
  “K国？”
  时安安惊讶。
  她还以为褚云轩会把沈琛杀死或者带回来关押。
  毕竟沈琛是危害褚家的幕后黑手，也是害他飞机失事、差点引起褚家动荡的罪人。
  褚云轩侧过头，深邃的眼眸认真看着时安安。
  他的声音有些轻：“沈琛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时安安瞪圆双眼。
  她听到了什么？
  沈琛居然……居然是褚云轩同父异母的弟弟？！
  所以，沈琛的生父，是褚河？！
  这是原书里都不曾提及的隐秘。
  在这一瞬间，一些曾经困扰时安安的点都得到了解释。
  为什么褚河会和沈琛搅到一起去，帮助沈琛做事。
  为什么褚河会暗中转移褚家的资产。
  为什么褚河会巴不得褚家破产。
  大概……在褚河眼里，只有沈琛才是他真正认可的儿子。
  沈琛本来就心机很深，褚河人又蠢。
  转移财产、让褚家破产这种主意，肯定是沈琛想出来的。
  褚河只是一个执行者。
  只是褚河恐怕根本想不到，沈琛其实深深恨着褚家。
  或许，也恨着褚河。
  沈琛的母亲和褚河是怎么走到一起去的……一定是一个不怎么美好的故事。
  时安安张了张嘴，一时间有些词穷，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褚云轩。
  她知道褚云轩是一个极为看重亲情的人。
  虽然他的方式和理念都有问题，但他的出发点是好的。
  他其实很想对四个弟弟好，只是他并不懂什么才叫做真正的为他们好。
  沈琛既然和他有血缘关系，他肯定也不会对沈琛下死手。
  把沈琛送去K国，和褚河放在一起……
  倒也算是成全了这对父子。
  也罢，就让他们两人在K国待着吧。
  她最终叹一口气：“这样也好。”
  如果明知道沈琛和自己有血缘关系，褚云轩还对沈琛下手。
  那未免太过于冷血无情。
  时安安想了想，又补充：“一定要派人看好他们。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之前周经理和江城的事情给了她深刻的教训。
  面对敌人，绝不能心慈手软。
  不能给他们任何反扑的机会。
  褚云轩点点头。
  他的神情严肃：“他们不会有任何机会。”
  “那就好。”时安安本来想继续说协议婚姻的事，但是这会车子已经到了褚家。
  车上也不是适合聊这件事的地方。
  她就放弃了开口的念头。
  何管家开着车一路长驱直入，直奔时安安的住所。
  理论上来说，褚云轩回家后，也应该住在那里。
  等车子停稳后，褚云轩看向时安安：“太太，到家了。”
  时安安笑了笑，推开车门下车。
  褚云轩也跟着下车。
  他其实并不常在这里住。
  在他印象里，这栋别墅就是一栋普普通通的房子，只是一个用来休息和睡觉的地方。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看见正在往门廊走的时安安，他突然觉得这栋别墅也显得独特起来。
  那是……他和她的家。
  不过只是暂时的。
  他轻轻叹一口气，抬脚跟上。
  何管家在车里目送二人离开。
  刚才时安安和褚云轩的对话，他默默地听了全程。
  作为一个很了解褚云轩的老人精，他的心情很复杂。
  沈琛是褚家私生子这件事，他也是不久前才从褚云轩口里听说的。
  这是褚家的丑闻，必须要藏得严严实实。
  如果褚云轩真把时安安当外人，绝对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她。
  而且褚云轩的态度……
  怎么说呢，总有点在故意示弱、博取同情的感觉。
  时安安不一定能看出来，但何管家可是看得明明白白。
  摇了摇头，何管家给褚老爷子发消息。
  【老爷子，我感觉大少爷应该对夫人有感情。】
  褚云轩跟在时安安身后进入别墅。
  刚走进客厅，他的瞳孔微微一缩。
  地上摆放着不少纸箱，应该都是时安安打包的行李。
  所以，她已经准备好随时离开了吗？
  时安安没有察觉到褚云轩的迟疑，依然往里面走着。
  这会客厅没人，她说话就随意了一些。
  “行李我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协议婚姻的事情我也已经告诉褚家人。按照我们之前签下的协议，我们两的婚姻关系本来应该在一周前就中止……但是因为你那边的意外情况，延迟几天也没关系。你现在回来了，我立刻就可以搬出去……”
  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温柔体贴。
  换成别的女人，说不定要哭哭啼啼，舍不得放手管家权。
  但是她不是那种人。
  哪怕已经被褚云轩的美色迷了好几次，时安安一直提醒自己——他是男主。
  他注定是属于女主的，和她不会有任何关系。
  现在她有了更想做的事情，时安安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褚家，奔赴那片真正属于她的新天地。
  “对了，媒体那边需要打好招呼……就说我们性格不合？或者你说你另有所爱，更加可信一些。”
  最开始为了稳住褚家，时安安把自己“深爱褚云轩”的人设立得稳稳的。
  褚云轩一回来两人就离婚，的确有点说不过去。
  必须要给出一个足够让人信服的理由。
  “至于褚家管家权的交接，我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既然何叔跟着你，到时候他直接和何远道对接就行，不用你操心……”
  褚家管家权，时安安也放手得很爽快。
  其实她本来就没怎么花心思去管理褚家。
  这半年里她做的最多的，是纠正几个长歪了的弟弟。
  褚云轩站在门口，默默听着时安安的各种嘱咐。
  他的眼中闪过一抹隐藏得极深的苦涩。
  等时安安都交代完了，他沉默两秒才开口：“太太，股权转移需要一段时间。你可以先住在这里，我会另外找个住处。”
  时安安想了想，觉得自己的确好像有些着急。
  褚云轩回来，一定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处理。
  半年的时间都等了，不急在这一天两天。
  她点头微笑：“好。”
  顿了顿，她又说，“以后，你还是叫我安安吧。”
  “太太”这个称呼，现在的她当不起。
  还是为以后的女主留着吧。
  褚云轩的目光盯着地板：“……好的，安安，那我先去忙了，你早些休息。”
  说完这句，他转身就走。
  时安安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的背影。
  总觉得他好像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应该是她看错了吧？
  摇了摇头，时安安没有继续深想下去。
  褚家四兄弟挤在同一个沙发上，大气都不敢出。
  三个大男人加一个小胖墩，个个的坐姿都无比标准，连靠背都不敢靠，乖巧得好像正在被老师批评的三个小学生。
  他们对面，坐着褚云轩。
  褚云轩手里拿着一杯热水，水蒸气氤氲，遮住他的神情。
  他淡淡开口：“说吧。”
  四兄弟交换了一个茫然的眼神。
  说？说什么？
  认罪？悔过？检讨？
  今天这事吧……平心而论，大哥也不应该生气啊！
  明明是他渣了大嫂在前！
  但这话他们也不敢说。
  沉默半晌，最后是褚念白先开口，斟酌着词句：“大哥……许总人其实挺好的，他性格沉稳，很有潜力，家里又没什么背景，我觉得和大嫂非常匹配——”
  褚云轩掀起眼皮看褚念白。
  褚念白立刻就不敢继续说了。
  这话听着是有一点点怪。
  眼看着气氛又要沉默下来。
  褚云轩放下杯子，叹一口气：“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想让你们仔细说一说这半年来发生的事。”
  他身在S国的时候，靠着天罡的信息网络，经常能听到国内的消息。
  但那些消息都是冰冷的字句，听了也就听了，并不能让褚云轩产生什么实质的概念。
  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四个弟弟大有变化，可等到亲眼看见他们，他才明白这个变化到底有多么惊人。
  每一个弟弟，从精气神上，都有了彻头彻尾的改变。
  而这一切改变，都是因为时安安。
  褚云轩想要亲自听自己的弟弟们说一说这半年的事。
  他想知道，在弟弟们眼里，时安安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到底是怎么改变了他们，又是怎么样彻底收服了他们的心。
  能让他这群以前各过各的弟弟，能够团结到一起，齐心协力为自己的大嫂“做媒”。
  褚家四兄弟再次对视一眼。
  这半年……那可真是说来话长了。
  褚念白先开口：“一切要从一场记者会说起……”
  褚家四兄弟说了很久很久。
  这半年里真的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
  他们回忆起来，都觉得无比感慨。
  真是难以想象，半年前的自己居然可以这么奇葩。
  如果没有时安安，真难想象现在的褚家会是什么样子。
  褚云轩一直都在认真倾听。
  他修长的手指时不时轻轻敲击着桌面。
  眼中流露着思索。
  等到四兄弟讲完，外面的天色都已经黑了。
  何管家适时敲门，温和地说：“少爷们，可以准备用餐了。”
  四兄弟如获大赦，急忙站起来跑了。
  出门前，褚念白小心翼翼问：“大哥……一起来吃饭吗？”
  要是半年前，他绝对不敢这么问。
  褚云轩忙得很，他们一周都见不到几面，更别说一起吃饭了。
  褚念白下意识地把跟时安安相处的习惯用在了褚云轩身上。
  不过问完他就后悔了。
  褚云轩摇摇头。
  “下次吧。”
  “……好的。”
  褚念白松了一口气，跟着弟弟们离开。
  随着他们离开，偌大的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何管家没有跟着离开。
  他推门进来，站在墙边，静静打量着褚云轩。
  他看得出褚云轩的心事重重。
  房间里沉默了一会。
  褚云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抬起头问何管家：“何叔……我留不住她，对不对？”
  如果这一开始只是个模糊的想法，现在褚云轩已经确认了这一点。
  在四兄弟的叙述里，时安安是一个强大冷静理智的女人。
  在她那里，没有什么克服不了的困难，没有什么越不过去的高山。
  只要她想做，没有人能够阻止她。
  如果她想留下。
  哪怕他真的拿出协议来赶她走，她也一定会找到解决的办法。
  而如果她真的想走……
  他，留不住她。
  褚云轩的语气有些苦涩。
  从见到时安安开始，他的舌尖就一直盘桓着一句话。
  “这场婚姻，我们可不可以假戏真做？”
  他却始终没有勇气把这句话说出口。
  向来雷厉风行的霸总，竟然也有没有把握的时候。
  何管家沉默地看着褚云轩。
  他有点不忍心说出这个显而易见的答案。
  褚云轩勾了勾唇角。
  他的感伤并没有持续太久。
  作为褚家家主，他经历过无数磨难，这些磨难从来都不曾真正把他打倒过。
  他站起身，语气沉肃：“我会按照协议和安安离婚。”
  “既然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是虚假的，那就让它结束于虚假之中……离婚后，我会用尽全力，再次把安安追回来。”
  褚云轩垂眸，看向远方花园里绵延的夜色。
  “到时候，我会给她一个真正的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