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唐家门庭
作者:鲤鱼跃跃   回到民国做填空最新章节     
  原来,一位哈尔滨的豆油商人夏日里在上海探亲时,向开源银庄借了一万大洋,时间是三个月。谁知,大半年过去了,对方除了隔三差五地遣人捎来一笔利息,对本金却是只字未曾提过。
  这是银庄今年来最大的一笔呆账。
  陆景元张嘴就问:“他为什么不还钱?”
  廖恂如忍不住笑道:“自然是没有了。”
  陆景元道:“这可未必。”
  有钱不还的他可见得多了。
  唐之钦定定地望了他一会,笑道:“你这小囡,脑筋还真算蛮灵光。不过,我们经过细致的调查,他确实没胆子骗我们,而是无力承担。”
  “那我们此番去做什么?”陆景元接着问道。
  友好交流?还是恶言相向?甚至……
  甚至直接撕破脸。
  先向boSS确定了基调,他这活才能好办。
  唐之钦摇摇头,推了推金丝眼镜:“我们想想办法,帮帮他。”
  震惊。
  陆景元真的很震惊。
  唐大老板,您真是位活菩萨啊。
  欠钱不还的老赖,不揪住打一顿就算了,您还想着去帮他!
  不过也对,杀鸡取卵。只有把鸡养肥了,才有蛋吃嘛。
  一路上,陆景元和唐之钦这对忘年的“伙伴”交流着生意经,不知不觉间车已经停在了南京。
  一群卖板鸭的小贩不由分说地跨过铁轨,争先恐后地挤到窗口,纷纷举起手里的箩筐,向里面的乘客卖力吆喝着。
  价格不贵,只要6角小洋,秀色可餐,闻起来香气扑鼻。还有卖烧鸡的,15个铜子儿一个。
  当看到满满一筐子大闸蟹时,陆景元绷不住了。
  上海有句老话:“刮西北风,吃大闸蟹。”虽说现在已经是深冬时节,但螃蟹受寒之后,肉质向来是细腻紧实鲜美,又顺带销售着温热的黄酒,实在是难以不让人想着买来几只品尝品尝。
  唐之钦看出了男孩的心思,提醒他道:“这火车边的小贩卖的吃食,看起来比火车上要丰富美味,实则大多以次充好,以假乱真,等你发现上当的时候,车子已经开了,赌得就是你无法跟他们交涉。”
  好家伙,这套路真是在哪个时代都有。
  陆景元定定地听着,相比于这位唐老板透露的“民国生存指南”,他更惊讶于对方体贴入微的生活经验。
  于是,当在餐车吃饭时,唐之钦遇到熟悉的朋友上前寒暄之后,陆景元便忍不住向廖恂如打听,这唐老板到底是个何等人物。
  廖恂如很明显并不像唐之铠那般守口如瓶,当然,也有可能像在现代围绕在boSS身边的秘书一样,故意有意无意地透露一些信息,对他们所描述的大老板或幕后人物极尽描龙画虎之能事,好让面前打听的人摸不着头脑,产生“牛x就完了”的判断。
  但不管怎样,陆景元还是被“牛x到了”。
  唐之钦,以及唐锦华,来自一个声名显赫的江南世族。唐家祖上自缫丝起家,世代尊荣,仅自清以来,就出过两位进士及第,光耀门庭。太平天国混乱时,唐家先祖高瞻远瞩,命子唐笏携巨资十万两白银赴上海开办钱庄事业。事实证明,这次的投资策略是非常正确的。没几年,江浙生灵涂炭,桑田损毁殆尽,而上海租界成为了畸形的安全孤岛,大量豪富商贾躲避战乱离家入沪,加之唐笏为人精干、令人信任,唐家的钱庄业迅速发展起来,到了光绪年间,旗下已经有开源、昌源两大钱庄,累资数百万。而这位唐笏,便是如今的家主唐诒衷的父亲。
  当然,唐诒衷这位唐老爷子也是个非凡人物,并未给祖先丢脸。他是第一批清廷留美幼童,说起来,也是个留学生哩,归国后回到清廷任职,曾任过知州府候补道、海关道员。甲午之后,他告老还乡,专注于祖先的缫丝事业,卓有成就,同时开办着机米厂和药材行,延办义学,举办多项公益事业,是远近闻名的乡贤。他膝下的子女,更是芝兰玉树,人才辈出。长子唐之钦虽为庶出,却是子弟中最出色的存在。唯一的千金大小姐唐锦华,更是巾帼不让须眉……
  陆景元正听得津津有味,唐之钦从友人处返了回来。廖恂如也不再说话了。只留下男孩一个人陷在无限的遐思中。
  火车轰隆隆地驶过苍茫的中华大地。
  又经过整整一夜,到达了天津。陆景元专门下车,用走之前唐之铠给他的零花钱买了两份地地道道的煎饼果子。
  一套加油条,一套加馃箅儿。
  边吃边想大帅府那位陪他跑步替他挡枪的年轻副官,还没有吃过煎饼果子,还没有来过天津卫的白衷霖……
  随后,他们经山海关,过锦州府,到了奉天。
  连日的旅行已经疲惫不堪,唐之钦却不让人下车休息,只说关外情形复杂,匪祸横行,少在外行走,避免节外生枝。
  火车停留半日,加了足够的水和柴,便在夜色中继续向着北方驶去。
  而从廖恂如口中,陆景元也知道了这段铁路更多的一段历史。
  甲午战败后,日本要求清政府割让辽东半岛,俄国纠集德法出面干涉,使得清廷以3000万两白银赎回辽东。沙俄以功臣自居,强制在中国修建中东铁路,整体呈t字型,南至旅顺,北至哈尔滨,而东西亦有延伸。直到日俄战争后,俄国战败,便不得不把长春以南的利益拱手让给日本,于是长春到旅顺一段的铁路,便被称为南满铁路。长春以北,仍在俄国人的控制范围内。
  夜风的凄厉中,陆景元袖着双手,坐在过道里,安静地听着这些过往。抑或是现实。
  车轮发出单调而粗暴的音浪,让人昏沉,又无法安眠。
  天气大寒。大多数乘客已经爬上铺位和衣而卧,剩下各怀心事的人坐在过道里,伴着他们未知的命运一道,随着车厢的震撼左右摇摆。
  陆景元和他们一同晃着。一同在他们20世纪的人生里蹒跚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