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岩跟吴雨晴分开，就回到家里开始写书。
  现在，尖山公司的事情已经大体上步入正轨。日常的事务，基本上都由王老师和宋小娟处理。
  獭兔项目由李金发主管，也不用罗岩操多少心。
  公路已经通车，庙岭的合资公司，日常事务也不用他管。
  现在，他可以安心写书。
  书早一天写完，就能早点上市，早点卖出去。
  等到明年苏联解体，书畅销的时候，或许就能加印，或者出第二版。
  快要吃晚饭的时候，村文书文峰过来。说唐薇打来电话，庙山公司那边的日本人被人打了，派出所出警，把人都叫到派出所去，目前正在处理。唐薇不回家吃饭，叫罗岩不用等她，晚上事情处理完毕，她再回家。
  罗岩知道，应该是戈宝山和林大山那边按照自己的主意行动了。
  这样一来，庙山公司那边的麻烦，应该很快解决。
  罗岩一个人吃过饭，就继续写作。
  刚过七点，外面车灯闪耀。
  罗岩以为是唐薇回来，就没有出去。
  结果进来的是另外两个人，看起来像是干部的中年男子。
  “你就是罗岩么？”
  这个人罗岩见过一面，是县府办公室的黄副主任。
  “我是。”
  “这位是省里的刘处长。现在请你到县里去一趟，有些事情请你配合调查。”
  省里的刘处长？
  我跟省里没有什么关系，要我去调查什么？
  省里这个处哪个处的多了，到底是哪个部委厅局的处？
  “要我配合什么调查？”
  “去了你就知道。你不要紧张，就是配合调查一下。
  弄得神神秘秘的，我又没干什么坏事，有什么好紧张的？
  “好，我给我爱人留个字条，告诉她我去县里了。”
  罗岩写了字条，穿上衣服，就跟着来人上车。
  虽然不紧张，但是罗岩也不免猜测，究竟找自己干什么。
  想来想去，就想到了吴雨晴说的省里来调查卖户口的事情。
  这件事情虽然是自己提的建议，但是做出决策的，却是邢云舒和米县长他们那些班子成员。即使追究责任，也追不到自己头上来。
  就算追究到自己，又能把我怎么样？
  一个小副科，从九品，算个毛啊，总不能把我开除吧。就算开除了，又能怎么样？大不了回家种地去。
  如果是这样的话，邢云舒就做的有点儿不地道。
  主意确实是我出的，但是你这么痛快就把我给卖了，缺乏担当啊。
  两人一路上都不说话，罗岩也只好沉默。
  到了县城，车直奔县委大院。
  下了车，就见会议室里灯火通明。
  “跟我来吧。”
  黄副主任说着，就在前面带路。
  果然上了三楼，进了会议室。
  里面有差不多20人，县委班子成员都在。
  公安局长封硕也在，看了罗岩一眼，就赶紧移开目光。
  其余的人，罗岩都不认识，大概都是省里市里来的人。
  刘处长走到一个胖老头身边，俯身附耳说几句话，然后过来，带着罗岩到对面椅子上坐下。
  哇擦，这是公堂会审的架势啊。
  一个灰衣男子首先发问：“你就是罗岩？”
  “我是。”
  接下来就是询问年龄、性别、工作单位这些身份信息。
  “罗岩同志，金桥县卖户口的事情，你知道么？”
  “卖户口？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
  “有人说，金桥县卖户口的事情，是你给提的建议。”
  “我没有提过卖户口这样的建议。”
  邢云舒瞪了罗岩一眼，心里骂道：你个鳖犊子，不是你提的建议，是谁提的啊？怎么就不敢承认了呢。
  罗岩看到了邢云舒的眼神儿，知道她心里想什么。
  你想拉我下水，办不到。
  我是提过建议，但是没让你卖户口啊。
  “罗岩同志，你也是党员，要对组织忠诚，要说实话。我们给你机会，希望你珍惜，积极配合。”
  “我一直在配合，我说的都是实话。”
  “好，邢云舒同志说过，你们在枫林剧院的一场演出之后，在饭店里吃饭。你曾经跟她建议，为了解决财政困难，只要交钱，就可以农转非……。”
  “我确实提供了解决财政困难的建议，但是没有说过只要交钱，就谁都可以农转非的建议。我建议的是乡镇非农户籍进城落户，和农村户籍符合条件的人口进城落户。”
  我的建议是有前提的，绝不是交钱就能买户口。
  邢云舒，你们把我卖了，就别怪我不认账。
  “交钱的事情，我也确实提过。因为进城的这些人需要给他们提供城市服务，可以收取一定的城市配套建设费用。”
  这些人都是有钱人，交点钱享受服务，也算是合理吧。
  况且，我建议的是，收了钱用于城市配套设施建设，可不是给人发工资的。
  “你知不知道，这不符合户籍政策？”
  “我对户籍政策不太了解，我只是提供一个建议。户籍政策的事情，相关部门内行，不用我去关注。”
  封硕，这是你们的事儿，别往我头上推卸责任。
  按照现在的户籍政策，没有正当理由，户籍不能随便挂靠，不能人户分离，也不能虚构地址。
  这些政策，罗岩是知道的。
  他现在不知道县里到底是怎么操作的，但是这些违反政策的事情，很可能是干了。
  罗岩之所以不说实话，主要是恼怒邢云舒他们把自己给扔出来。所以，他在承认提出建议和收钱的同时，又加上了限定条件。
  罗岩提出的两种进城落户方式，即使有违反政策的嫌疑，也仅仅是瑕疵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儿。
  这件事情的关键，在于农业户籍只要交钱，就能获得城镇户籍。
  罗岩只要避开了这一点，再加上他只是口头建议，属于闲聊的范畴，也不是书面建议和会议意见。他还是个外来支援干部，更没有参与决策，有他什么责任？
  找不到他头上来。
  在罗岩看来，这个政策是特定历史时期城乡二元结构的产物。虽然有合理之处，但是不公平。
  后来其他地方纷纷模仿，被上级叫停，也遗留下来一些历史问题。但是仍然在许多地方实行，没能有效制止。
  罗岩也知道，这件事情也不仅仅是违反政策的问题。很可能跟金桥县内部的博弈有关系。
  邢云舒换了不少干部，难免得罪人。这个做法，也确实损害了一些人的利益。
  卖户口虽然带来了一些影响，但是并没有出现明显的负面影响。
  县城房屋的租金涨了，但是涨幅不算大，范围也很有限。
  房价涨了，但是能够出卖的私有房屋数量有限，影响很小。
  进城的农民数量也不多，能够来的人，基本上都是有钱人和有一技之长的人，对他们和县城居民就业和生活没有什么负面影响。
  商品供应上，目前各种商品包括粮食在内，供应充足甚至过剩。
  社会治安方面，也不会因此就出现什么明显压力。
  用以上理由来反对农民进城，其实站不住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