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乡，到尖山还有多远啊？”
  年轻女子问罗岩道。
  “不远了，2里地左右。在这里看不见，是苞米地挡住了。过了这个小河沟，拐个弯儿就到了。你们去尖山找谁啊？”
  “也不找谁，想去收点儿蘑菇、药材什么的。”
  “蘑菇没到季节，秋天再来吧。药材有人收了，不知道别人手里有没有。不过，都走到这里了，过去问问也行。”
  三十多岁的女人凑过来。
  “庙岭那边修路，差不多一百来人，你这里怎么就你一个人？”
  “这段是尖山的，还没开始修，过几天人就多了。”
  “原来是这样，谢谢啊，我们走了。”
  “过河小心点儿。”
  其实不用罗岩叮嘱，吉普车轻易就过了小河沟。
  过了大约一个半小时，吉普回来了。路过的时候也没停车，路基已经被罗岩挖开，鸣了一声喇叭，就从边上过去。
  罗岩也没理会，继续埋头干活儿。
  吉普车很快到了庙岭路段的施工现场，这里的路基也被挖开，两边是沟。车过不去，只好停下来。
  两个女子和司机都下车，在一边等候。
  “别着急，再有几车就填满。你们打开加力，车就能过去，也就20来分钟就好。对了，去尖山收到药材了么？”
  庙岭村二组组长老歪问道。
  这一段路基，正是他们二组负责的。
  “没有，那里有一个本地收药材的，都叫他给收走了，白跑一趟。”
  年轻女子回答道。
  “你们回来的时候，就在小河沟那里，看见一个人在修路么？”
  “看见了啊，去的时候就他一个人，回来的时候，还是他一个人。对了，你们这边干上了，他们那边怎么非要晚几天才干呢？两边儿同时修，不是更好么？”
  “那个人是这么说的？”
  “是啊。”
  “他骗你们呢，什么晚几天再干，那是根本就没人干。”
  “没人干？不是给自己修路么，怎么会没人干？”
  “欺负外人，等着敲诈外人钱呢，不给钱就不干。”
  “你们这么多人干，给钱了么？”
  “给什么钱啊，给自己修路，还要什么钱？再说了，枫林汽车厂就给了12万，再给人工钱，还能剩下什么钱？俺们庙岭人，跟尖山人可不一样。咱们实在，知道好歹。不象尖山人，奸懒馋滑，心眼儿还坏。”
  “不至于吧，我看那里的村民挺朴实的。”
  “朴实个屁，都是装可怜。6.30大案，就是死了八个人的那个凶杀案，知道吧，就是尖山人干的。公安局来了，大搜捕，差不多所有村干部都抓走了。县里的调查组，现在还在尖山呢。你说那里能有好人么？”
  早年间，老歪看上了尖山的一个女子，就托人去提亲。但是人家嫌他穷，一口拒绝了。
  看不上，拒绝了也正常，老歪也不会说什么。
  但是那家人到处宣扬，说老歪穷成那样，还不知天高地厚提亲，弄得尖山和庙岭村都知道了，把老歪弄得灰头土脸的。
  自那以后，老歪对尖山人就没有好印象。这一次修路，庙岭人更是瞧不起尖山人，老歪就使劲儿说尖山人的坏话。
  “你们知道那个修路的人是谁么？我告诉你们，他是个记者，枫林汽车厂宣传部干事，大学毕业，枫林汽车厂一把厂长的亲女婿。市组织部派下来支援的干部。”
  “修路的12万，就是他从汽车厂争取来的。不仅修路，他还要上别的项目，带领尖山人脱贫致富。你们说，这样的干部是不是不好找？是不是好人？”
  “是好人。”
  “呵呵，可是好人没好报啊。我们修路，那是全村人齐心协力一起上，也不要钱。给自己修路，出点儿力气，还要什么钱啊。可是尖山人不这样，他们要钱。”
  “尖山那边也动员了，可是老百姓没人干，非要给钱才干。罗岩把工具、独轮车都给买回去了，也没人干。就那12万，要是再给人工钱，这路还能修上么？修不上啊。”
  “你们看看，罗岩把心都掏给他们，他们是怎么对待罗岩的？一千五百多口人，没一个人出来干的，就罗岩一个外人在那里干。”
  “我们庙岭人看罗岩可怜，又主动承担了2里路的路基。尖山人只剩下2里长，还是没人干。你们说，他们良心是不是叫狗给吃了？现在你们明白，为什么尖山人干了惊天大案吧。那就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这个……，不至于这样吧？”
  “哼，怎么不至于，你们是不是亲眼看见就他一人在干？尖山的小卖店里，是不是有打麻将的？大榆树下面，是不是一帮老娘们儿在一块儿扯瞎话？”
  “你们再看看俺们这里，老娘们儿来了吧，孩子们都来了吧。事实胜于雄辩，对吧。”
  “尖山村不行，那你们乡里就没有动员组织一下？”
  年长的女子问道。
  “哼，乡里，指望他们还不如指望男人会生孩子呢。尖山以前那些村干部干了多少坏事儿，他们乡里管过么？6.30大案之前，尖山就向上面举报蔡强和黄平他们，乡里管过么？别说乡里，县里也装死。要是早点管，该查就查，哪里至于还有那个惊天大案？非得等出了大事儿，才傻眼了。”
  “就说这修路吧，乡里嘴上说得好，大力支持，全力支持。除了动动嘴，就没见到他们干什么。咱们也知道乡里没钱，但是还有人吧。今天正式开工，来看看，表示支持一下，给大伙鼓鼓劲儿，去尖山动员一下。出一些人，别叫人家一个外地人孤军奋战。这事儿要是传到枫林汽车厂去，叫人家怎么看咱们金桥县人？我呸，我出门儿都不好意思说是金桥县人，丢脸。”
  “这事儿怎么不向县里反映呢？”
  “反映有个屁用，就是一帮官老爷。他们要是想管，这路早就修上了，还用等到罗岩来？听说来了个新书记，也是外地来的，也没见到有什么用。罗岩还是枫林市人呢，都这样。新来的书记，我看也没什么屁用。就算他想干点事儿，本地人也得把他给糊弄死。随便给他挖个坑，就坑他个半死。”
  “你们还真别不信。就说罗岩吧，多正派一个人，可愣是造谣，说他跟村里的女人乱搞男女关系，你说这尖山人有多坏。他们对恩人都能这样，就别说一个什么外来的书记了。原来那个关书记怎么走的，还不是被人挤兑走的。”
  “哦，差不多，不说了，你们上车走吧。想收蘑菇，秋天再来。松蘑，黄泥团子，炖小鸡儿最好吃了。好好好，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