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后，刘金宝和王挺贵出来。
两人出来，不是因为汇报结束，而是因为没法汇报下去。
邢云舒给两人提了几条意见。
一是工作不细致，掌握情况不全面，工作作风不扎实。
汇报中，对于尖山的基本情况，只有轮廓，没有数字支持，缺乏事实依据。
二是对于过去的失误缺乏深刻的反省，没有真正吸取教训。三官乡在修路工程中的工作，有形式主义和演戏之嫌。
三是对于今后的工作缺乏思路，对于目前面临的各种困难有畏难倾向，没有解决方案。存在着等、靠、要思想，缺乏积极主动，迎难而上的精神。
邢云舒还用罗岩做例子，要求两人学习罗岩那种积极开拓，迎难而上的精神。
“咱们能跟罗岩比么？他背后是汽车厂，他老丈人在支持。要人有人，要钱有钱。我要是有这样的老丈人，也什么事情都能办成。”
王挺贵未免发了几句牢骚。
“算啦，邢书记刚来，就赶上6.30大案，被上面训得像孙子似的。上回在食堂里，叫马清秋又给训了一回，丢了脸面。心里对咱们有气，说说也正常。”
原来上次马清秋来，不仅仅到三官乡把刘金宝和王挺贵训了一通，也到县里把邢云舒弄的下不来台。
那天从三官乡离开之后，马清秋就去县里找邢云舒。
恰好那天邢云舒外出，马清秋等了大半个下午，晚上六点多，邢云舒才回来，到食堂吃饭。
当时一起吃饭的，是班子的大部分成员和一些中层干部，一共20来人，吃的是四菜一汤。
马清秋等了大半个下午没见到人，见车回来了，就直接闯进了食堂。她本来心里就有气，见邢云舒一帮人吃四菜一汤，火气就上来了。
叫小卢把那盆方便面和塑料壶往桌子上一砸，就说了罗岩在工地上一个人干活儿和吃泡面的事情。
口气虽然不象对刘金宝和王挺贵那样严厉，但是泡面和四菜一汤相比，仍然是鲜明的对照。给人的印象，就是邢云舒和金桥县的干部们只顾自己大吃大喝，根本不管下面干部的死活。
这件事情，让邢云舒和班子成员非常尴尬，很快传遍了县委、县府，又向下传到了各个乡镇、街道。又有好事者，把消息传到了市里面去。
被上级训也就罢了，自己是金桥的一把手，虽然刚刚上任，但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影响很快，不拿自己撒气拿谁撒气？
你一个工厂的宣传部长，也跑来给自己难堪，就有些过分了吧。
但是这事儿偏偏就发生在自己的治下，又被人当面抓了个四菜一汤，也确实有点儿理亏。弄的邢云舒干生气，有苦难言。
王挺贵递给刘金宝一支烟，帮着点着。
“看来，这回岗位调整，咱俩是跑不了喽。”
这也是刘金宝头疼的事情之一。
出了6.30大案，联合调查组这次在尖山又查出了很多问题，两人受处分，其实已经不可避免，问题只在于处分的轻重而已。
新书记上任，进行干部岗位调整，本来就是约定俗成的事情。即使没有直接责任，给新书记留下了很坏的第一印象，也不大可能得到重用。
现在看来，保住原来的位置，都不大可能。
刚才邢云舒指出的几点，显然是已经对两人很不满意。
“想开点儿吧，谁叫三官出了这么多事情。组织上爱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咱们还能说什么？这一次，确实教训深刻。我岁数大了，今后也就这样了。你还年轻，今后要吸取教训，别再犯类似错误。”
刘金宝和王挺贵出去不久，邢云舒的秘书吴雨晴急急忙忙进来。
“查到了。”
“什么查到了，慌慌张张的。都27岁了，你就不能稳重点儿？”
吴雨晴是个挺漂亮的姑娘，是跟着邢云舒一起空降下来的。在省里的时候，吴雨晴就是邢云舒的下属，这次下来，就当了她的秘书。
“你不是叫我调查一下尖山那个獭兔项目的事情么，我委托人调查了，枫林汽车厂没有给做担保。”
“我就觉得这不合理，汽车厂怎么可能给做这种担保呢。唐千钧是厅级干部，即使罗岩是他女婿，也不会做出这种给人递刀子，给自己留把柄的事情。照这么说，罗岩是没花钱就弄回来200组獭兔？”
“不，花钱了，给永发公司交了40万。”
“什么？40万！他从哪里弄来这么多钱？”
“他自己的钱。这回才知道，这个罗岩原来是一条大鱼。”
“大鱼？他不是农村出身，父母去世了么，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钱？”
“咯咯……，确实令人难以置信，但确实是真的。他的钱来自于写歌。”
“写歌？什么意思？”
“罗岩自己作词作曲写歌儿卖钱，卖给枫林钢铁公司歌舞团13首歌曲和一部舞蹈作品。还卖给了羊城一个老板16首歌儿，总共卖了85万元。他交给永发公司的四十万，应该就是这85万中的一部分。”
“真的假的？”
“我在钢铁公司那里求证，证明确实有这回事。还记得前几天流传，说三官乡尖山村有一个人主动交了8万多元税款的事情么？我去税务局问过了，那个人也叫罗岩。除了那个罗岩，尖山还有谁能交出来8万元税？别说税款，8万元存款，尖山人手里有吗？”
“按照税务局人的说法，确实是写歌的钱，八十多万。合同他们都见到了，跟钢铁公司那边的说法基本上一致。”
“还有啊……。”
“还有什么？”
“最近流行的几首歌，比如《尖山情歌》，《单身情歌》《千年等一回》，你也听到了吧，这就是罗岩写的。”
“罗岩写的？”
邢云舒坐不住了，站起来来回踱步。
吴雨晴说的事情，虽然解释了一些疑问，但是却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这几首歌，是枫林歌舞团演唱的，作者也是罗岩。他一共给枫林汽车厂歌舞团写了10首歌，外加一部叫做《千手观音》的舞蹈作品。歌舞团最近正在全力排练，据说质量很高，令人震撼，有在全国大火的趋势。”
“照这么说，他岂不是又赚了好几十万？原来他这么有钱啊。”
“这个倒不是。他岳母是歌舞团的团长，罗岩用歌曲和舞蹈，跟厂里换了12万元。这12万元，就是汽车厂支援尖山修路的那个12万。”
“原来是这样。还能写歌儿，真看不出来啊。这跟那天咱们在路上见到他的样子，简直格格不入。你真的弄清楚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