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一上班，罗岩几个人就赶到县府办公室。
  他们很快得到了消息，棺材项目已经得到批准，可以马上办理建厂手续。
  具体的办理程序，是庙岭村提出申请，经三官乡政府审核，再到县府盖章批准，行文。
  因为县里已经批准，实际上就是走个行文过程。根据县里的批文，办理用地、用电、外经委、工商、税务、银行等部门具体的手续。
  手续问题，已经基本上完成了一大半。县里批准了，剩下的就是到具体的职能部门跑手续。
  “我把你们撮合到一起，县里也已经批准，我的任务就算是完成。剩下的事情，就是你们双方的事情，我就不再参与。”
  罗岩做到这一步，也到了退出的时候。他自己还要写书，也没有更多时间来张罗棺材厂的事情。
  “别啊，还有不少事情要你帮着办呢。”
  事情真的成了，戈宝山反倒信心不足，恨不得罗岩继续帮着办手续。
  赵杰倒是理解罗岩。
  “我说老戈啊，你也别鞭打快牛。罗岩帮了你们这么多，也够意思了。难道你们庙岭打算什么事儿都要罗岩帮着干，你们自己就只等着数钱？”
  “可是这个中外合资企业，咱们从来也没有干过。到各个部门跑手续……。”
  “你们早晚也要学会自己走路，再说了，还有乡里呢。办手续的事情，乡里帮你们跑。罗岩，你还是忙你自己的事情吧，办厂的事情，遇到大事，我们找你商量。若是平常的事情，就不打扰你了。”
  “还是赵书记体谅人，谢谢啦。”
  几个人正要走，办公室的人来了。
  “哪位是罗岩？”
  “我是。”
  “邢书记有点事情，想找你谈谈，跟我来吧。”
  “好。赵书记，你们先回去办手续吧，不用等我，回头我自己回去。”
  跟几个人分别之后，罗岩就到了邢云舒的办公室。
  “请坐，请坐。随便点儿，咱们随便聊聊。我这里没烟，你自己愿意抽的话，也可以抽烟。”
  这么客气？
  “我也不太喜欢抽烟，就不抽了。邢书记召见，有什么指示？”
  “去去去，别说什么召见。你现在是大名鼎鼎的词曲作家，我可不敢指示你。反倒是有些事情，想要向你请教。”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态度这么谦虚，一定没什么好事儿。
  “过奖，过奖，我就是一个乡野村夫，写个歌儿什么的，只是业余爱好而已。说什么指教，实在是高抬我了。”
  “罗岩，想看我笑话啊？这可不是你的风格。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金桥县的人民群众。我跟你说真格的，确实是想跟你请教一些事情。你出身农村，又在乡下支援，了解基层情况。我一直在大机关工作，对于基层情况不太了解。”
  “我的科教立县计划，你表示反对。最近我做了一些工作，也放出了风声，想试探一下各方面的反应。结果确实跟你说的差不多，反响不太好。可以说，我的这把火没烧起来。”
  科教立县计划，邢云舒也不是一点儿准备没做，也征求了一些人的意见。
  不过，给他提供意见的人，是那些大学和一些政策研究机构的专家和学者。这些人觉得这是个很新颖的计划，符合当前的发展潮流。
  不过，在那次罗岩表示反对之后，邢云舒谨慎了一些。没有立刻实行，而是推出了一个征求意见的讨论稿。目的是听听金桥县各部门和乡镇的意见。如果能得到普遍支持，那就干起来。真的推行的时候，也没有多少阻力，各方面也会积极配合。
  结果让邢云舒很失望，各方面反应普遍冷淡，米县长甚至明确表示反对。即使没有明确站出来反对的，也没有明确表示支持的。
  各方面的看法基本上一致，那就是不切和实际，不会有什么结果。真的实行，顶多就是个面子工程，实际上就是个劳民伤财的计划。
  这就让邢云舒有些尴尬。
  好在她还留了个活口，只推出了征求意见稿，还有回旋余地。
  说完了情况，邢云舒叹了口气。
  “我现在进退两难，吴雨晴那里，也没有什么好主意。跟别人说，也太丢人了。只能跟你诉诉苦。”
  跟我诉苦？嘿嘿，卖惨，装可怜。什么时候，我入得了你这种人分法眼了？
  “不会吧，我就是小干事，无权无势的。这属于金桥县的大事，你跟我诉苦也没用啊。”
  “现在下面有不少议论，说工资都发不下来，饭都吃不饱，还搞什么屁的科教立县？还有比这更难听的，说我就是下来镀金，祸国殃民，瞎折腾，然后拍拍屁股就走，留下烂摊子。你说，我是那种人么？”
  “你也别说跟你没关系，我拿你当朋友，你就这么对朋友？太不讲究了吧？好，即使不为了我，你也应该为全县群众着想吧。这回生产棺材这个项目，也证明你还是有热血的，有责任感的。你现在还在金桥县，就对这里有一份责任，而不仅仅是对三官乡的责任。”
  镀金十有八九是真的，但要说她就是下来祸国殃民，这倒不至于。
  不过是工作思路不同而已。
  至于说到对金桥县的责任，不过是话术而已。
  罗岩不觉得自己现在有那么大的本事，可以承担起对全县的责任来。邢云舒也不过是病急乱投医，想要自己出个主意，摆脱她目前的被动局面而已。
  但是话说到了这个程度，罗岩也不能不有所表示。
  “我不是说了么，卖户口。这是目前救急的唯一方式。发了工资，稳定了队伍，才有可能统一思想。让人们支持你，跟着你走。”
  “这事儿我认真考虑过，也跟上面透露过，可是都没有什么反应。”
  “问题在于有没有明确反对的？”
  “这倒是没有，只是……。”
  “你如果怕丢官儿，我也没办法。如果我是你，我就干了。当然，你跟我不一样。你是金枝玉叶，只能上不能下，丢官了，甚至不能升官，都觉得丢人。”
  “我就是个农村野孩子，一个草民，能上大学，能进城，能当记者，我就赚了，阶层就提升了。”
  “罗岩，你不要这样说，没人瞧不起你。”
  “我说的不是这个问题，我的意思是说，我不怕丢官。即使丢了官，也大不了回家种地去。我能接受这个结果，你们不能接受。关键的问题在于，到底是为了自己的前途，还是为了自己职责的问题。也就是是否为了金桥县百姓的利益和将来金桥县的前途问题。”
  “说穿了，就是你到底选择个人前途，还是选择金桥县的生存和发展。当然，在我看来，这其实是一个问题，就看你怎么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