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看来她在企管办真的没学到什么正经东西。
  罗岩只好深入说明。
  “他害怕棺材，觉得晦气，不想挣这份钱，就不用他。有的是人想挣钱，换人就是。不听话的，不完成劳动定额的，扣钱就是。算明白经济账，利益上受损，他们自然就知道配合。”
  “农民也有尊严，你这么当着众人面儿骂人，万一有人忍不住，跟你打起来，你怎么办？打赢了不光荣，打输了丢脸，影响你形象。损害了干群关系，你出力再多，又有什么用？”
  “适当干点活，起个带头作用，也不是不行。但是这里劳动力有的是，缺咱们干活儿么？不缺。就算你手上磨出10个水泡，又有多大用处？没多大用。咱们不是来出大力的，而是发挥咱们特长，在政策、制度、资金、技术等方面发挥作用，这才是农村需要咱们的地方。”
  “我在这里修路，上项目，开办公司，倡导共同富裕，推行村务公开制度，都是围绕着这个思路来进行的。”
  “你以前不也是跟他们一起干活儿么？”
  唐薇反驳道。
  “我跟他们一起干活，是为了拉近关系，获得他们的信任。等他们信任了我，愿意跟我走的时候，就把工作重点转移到大事上来。比如修路，上项目，推行村务公开。这些还是为了他们的利益，不过是长远利益和集体利益的成分更多一些。咱们下乡来，主要的目的就是如此。”
  “我看了讲师团的文件，也跟卢大力探讨过，他们都没这样说过。”
  “讲师团对于下乡支援的定位，其实也不太明确。按照一般的理解，就是下来传播一下上级的精神，改变基层干部的思想，或者就到学校当个教师之类的事情。其实这样是远远不够的。”
  “卢大力对于下乡的理解，可能更多的是从个人角度出发，把下乡当做一种基层锻炼，积累资历的过程。目的还是为了给自己的履历表上增加一点亮色。所以，当他发现在下面没什么事情可做的时候，就要死要活调回去。”
  “或许这批下乡的人当中，也只有你才能做出成绩来吧。修路，上了项目，确实能给村民带来实实在在的利益。”
  “这些都是小事，其实我最重要的贡献，还是村务公开制度。这是一项具有普遍意义，可以大面积推广的制度。如果形成法律，将会有无数的村民从中获益。”
  这一点，唐薇也意识到了。所以在庙岭村，也积极推进此事。目前，庙岭村也几乎全盘照搬了尖山村的村务公开方案。
  三官乡也在其他各村，开始酝酿和发动村务公开制度的推行。
  邢云舒对这项工作十分重视，县政策研究室的高主任，正带领研究室一半的人，在三官推动这项制度落实。
  按照县里的计划，三官乡要在今年年底之前完成全县各村的村务公开制度落实。
  明年开始，将在全县推广落实。到明年年底，全县所有的村，都要落实村务公开制度。
  村务公开，不仅仅是村民行使监督权力，也是村民行使决策的权力。村民代表通过村民会议进行审议，其实也是参与决策的过程。
  因为村民参与了，就改变了少数村干部做决定的局面。做出的决定，也会获得村民拥护。落实起来，就不会受到村民的抵触和反对。所以，这也是一项密切干群关系，减少干群对立的制度。
  “村务公开制度的意义，不仅仅在于农村，还可以推广到其他领域。”
  罗岩又说到。
  “什么领域？”
  “很多领域都可以。比如说学校，可以推行校务公开制度。跟村务公开一样，学校的重大事项和决策，都予以公开。比如教师转正，涨工资，住房分配，奖励制度等等。”
  “工厂也同样可以实行厂务公开，比如咱们厂的铸锻分厂等各个分厂，转正、奖金、分房、涨工资，都可以公开。谁涨工资，为什么他涨工资，而不是别人涨工资，涨工资的条件和标准是什么等等，都可以是公开事项。”
  “政府机关也是如此，比如工商局，就可以推行局务公开。局长是谁，副局长是谁，谁管企业注册，谁管市场检查，办执照需要什么文件，多长时间办完，收费多少，年检手续等等，都可以公开。这些事情也不涉及什么秘密，完全都可以公开出来。”
  “当然，各个地方也不是没有公开制度。比如说咱们厂，年底的年度总结大会，你爸要在会上做报告，总结一年来的工作成绩，公布下一年的工作计划好和目标，这就是一种公开制度。”
  “厂里的职代会，要向职工代表汇报情况，这也是公开。但是这都是总体上的描述，缺乏一些细节和具体项目。不可能把所有的事项都包括进去，所以还需要进行细化。”
  “我们企管办有目标分解项目，那不就是一种公开么。”
  “也算是公开，不过那只是工作上的事情，是一种工作方法。我说的公开，更多的是指关系群众切身利益的事情。宗旨是维护群众利益，让群众参与决策和监督，减少乃至于杜绝各种不合理、不合法、不合规行为，减少和化解干部和群众之间，群众和群众之间，干部和干部之间矛盾和冲突的制度。”
  “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多名堂。喂，亲爱的，假如我回去之后提拔了，比如到职工学校当校长，是不是就能在学校也推行校务公开制度？”
  这还没怎么着，就想着回去当官儿？
  “当然可以啊。就比如涨工资和分房子，历来都是各个单位非常头疼的事情。经常发生吵闹，举报甚至影响工作等现象。校长想把机会给自己的亲信，书记想给小舅子涨工资，副校长想给同学分房。有的人送礼，有的人找关系，有的人找领导写条子，有的是告状，有的是干脆就去闹，是不是很乱？”
  “但是，如果把涨工资的条件、分配住房的标准都公开，大伙就在一起比条件，比标准，比成绩，比贡献。谁有资格，谁没有资格，就一目了然。那些不符合条件的，告状也没用。”
  “如果校长想给自己的亲信涨工资，不符合条件，他也不敢给涨。比如说你吧，想要分房子，就找你爸给校长写个条子。但是你不符合标准，校长要是给你分了房子，全体教师就都知道校长在里面舞弊了。校长为什么要舞弊？因为你爸啊。这就把校长和你爸舞弊的事情，暴露在群众面前。他们愿意被暴露么？不愿意啊。”
  “这种事情难以完全避免，但都是暗地里进行。公之于众，叫人议论，甚至举报，谁也不愿意，这就叫做增加了舞弊的成本。群众骂，还可能反映到上面去，影响了自己的威信，你爸就会觉得这样代价太大。算了，还是别写条子了。再过2年，唐薇就符合条件了，那就等2年再说。那个时候，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如果都符合条件，比如说只有一套房子，但是有三个人都符合条件。或者三个人都有领导打招呼，那你怎么办？”
  唐薇又提出了一个问题。